目前分類:教學隨意貼 (16)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這幾年因為工作關係,常有機會到大學演講,介紹台灣的移民工媒體,推廣理念也順便宣傳。然而,我逐漸發現,聽眾裡除了一般台灣人,還有不少隱形的二代新台灣之子,他們通常不願公開表態身分,而是私下告訴我,他們在台灣社會遭遇過的歧視對待,有些故事會成為我下一場演講的題材,於是,我像一個滾雪球故事收集器,不停地說、不停地聽,不斷地思考,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

那天演講結束後,幾個學生來問問題,斯文男孩是最後一個,教室的人都走光了。

他說:「老師,妳的演講對我很有啟發。」

我笑著問他:「啟發了什麼?」

他說:「我媽媽是大陸人,剛剛看到台灣這麼多外配的處境,想到我媽媽……」他的眼眶有點濕濕的,他的媽媽來自中國,和父親自由戀愛結婚,在台灣生活多年,長年承受社會和家族歧視。

他說,即使媽媽照顧了全家人,爺奶叔伯仍看不起她;擁有中國大學學歷不被承認,媽媽認命地讀完空大、靠著自己開了補習班,已能獨當一面,卻改變不了被貼標籤的現實。

說著說著,他突然掉下眼淚,一發不可收拾,成串眼淚不停滑落,他一邊對我說抱歉,一邊用手背抹眼淚,我也手足無措。此時,清潔阿姨進入教室,發現哭泣的男孩和尷尬的我,她也有點尷尬,走了出去。

我本來以為,是不是男孩的媽媽怎麼了?其實沒有,媽媽很好,只是男孩在別人的故事裡看到媽媽的辛酸,一時悲從中來。他還記得,當小學老師發現媽媽的身分時,曾說過一句:「噢,你媽媽是共匪啊~」

「老師不是知識份子嗎?老師可以這樣給別人貼標籤嗎?」事隔十多年,他還記得小學老師的那句話,讓他受傷至今。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哭一哭沒關係,你現在知道老師也會犯錯,以後遇到老師亂講話,不要太在意,有辦法就頂回去吧,老師也需要教育!」

男孩的媽媽能從一個大學學歷不被承認的外配,一路靠自己在台灣念書考試,進補習班教英文,甚至自立門戶成為補習班老闆,還能自我解嘲:「我這人沒什麼長處,就是會念書!」這樣的媽媽,多麼不容易!但即使如此,媽媽在家族裡還是得忍受冷言冷語,他很為媽媽不平。

我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我覺得你的媽媽很了不起,她的獨立自主和自強不息,創造了自己的人生,請你告訴她,我非常佩服她的毅力!」

男孩一邊抱歉自己的失態,破涕為笑,他抹乾眼淚,眼神清澈水亮,我覺得,我也被他的眼淚洗滌了。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上禮拜,一位男學生向我承諾要為文盲做一份報紙。當我滿心期待地踏入鬧哄哄的教室,想看看他們的傑作時,他卻兩手一攤:「我沒有印出來耶?」

嗄?喂,你這個甜言蜜語的傢伙,讓我對你充滿期待,卻說你沒印出來?我心裡碎碎念,大概看我臉色不對,他馬上接著說:「可是我有秘密武器噢~」「甚麼秘密武器?」「妳等下看我們報告就知道了!」他打算賣關子,故意選擇第四組報告,讓別組先上台。

終於輪到他們報告時,他侃侃而談:決定做這份文盲報,是因為受到電影「為愛朗讀」的影響,小組成員討論、訪問了一些不識字的親友後,得出的結論是:聲音是最好的媒介。他們嘗試各種媒體界面,發現人們很依賴文字吸收資訊,如果遮住電視新聞的字幕,很多識字的人也常「看」不懂新聞內容。

不識字的人更依賴聲音和影像,於是他們決定以新聞圖片編輯成「畫報」,在圖片上編碼,讓文盲看著圖片和數字,選擇想知道的新聞,然後「聽新聞」。

他拿出「秘密武器」─光碟,裡面是他們按照圖片編碼,自己上網找新聞改寫錄製的聲音檔。「未來,只要任何一個隨身碟就能下載新聞圖片聲音檔,文盲也可以資訊無落差。」報告結束時,台下響起陣陣掌聲。

沒有人質疑,文盲要怎麼打開電腦放光碟?不過,如果是介面改成電子紙,也許真的可行。

顯然對這一代「電腦原住民」來說,電腦就跟空氣一樣,不覺得讓文盲用電腦看新聞有甚麼古怪,反正只是看不懂「字」,卻沒體察到科技落差。

雖然如此,他們的創意作業仍瑕不掩瑜,但當我提出「動新聞豈不是更適合文盲?」時,學生卻反對:「那太暴力色情了啦~」我說,動新聞的形式和內容可以分開談,用動畫來報導土石流、沙塵暴、介紹動植物生長、天文新知,會比現在的報導更有品質吧。

其他學生們對「資訊弱勢族群」的辦報作品還包括:遊民、肢障者、老人、外籍配偶、外籍勞工(我沒有提示噢~)、僑生、寵物(應該是養寵物的飼主)、還有新手媽媽。樸拙的作品雖然不夠專業,卻很有誠意。對我來說,專業可以訓練,但誠意需要發自內心,我很高興認識這些善良的心靈。

站在教室後方,看著台上的學生或害羞靦腆或活潑搞笑解釋小組的辦報理念,彷彿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有一種了然於心。忽忽想起,當年的老師,不知在台下想著甚麼樣的心事呢?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

醫學生吃雞腿的新聞餘波盪漾,到底大學生上課應該是什麼樣子?老師又該怎麼教才不會讓學生感到無聊?吃泡麵是不是等於學習態度不佳?萬一學生就是很餓又不能吃而血糖過低昏倒或根本無腦上課,到底老師該怎麼拿捏?

昨天參加一場國際閱讀教育研討會,中午用餐時,席間有人談起「搶救男孩大作戰」,因為一項調查顯示男生不愛閱讀,比例是女生的兩倍,各種國內外的調查都直指:在目前的紙筆測驗和傳統教學模式下,女生比較容易拿高分,男生則會被視為搗蛋不認真。她們討論,是不是該改變教學策略,對男生和女生採取不同的測驗方式?

教了幾年書,常會覺得落入一種專業的迷思:一定要這樣教嗎?難道不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試試看?老實說,我也常覺得女生的表現比較好,她們細心又認真,寫字漂亮工整又不會老是記錯交作業的時間,但是男生怎麼辦呢?他們老是處在下風,越挫折越不想努力,一個班已經沒幾個男生了,要是再被二一,那班上的啦啦隊誰來擋呢?

我想起上個禮拜的結束前交代的課堂作業,讓學生分組討論下周要交的報紙,在8項傳播技能中,「新聞技能」的核心是採訪寫作和版面設計,驗收的方式就是做一份報紙。

讓學生做一份報紙並不難,難的是要做什麼?做給誰看?之前為了不增加難度,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使用任何排版軟體或手工貼版,做出一份符合格式的報紙,選擇任何主題都可以。然而,除了少數的驚喜之外,多數都是「時尚」、「旅遊」、「美食」、「美容美體」、「體育」這類常見的議題。

比較賊的學生還會跟爸媽說因為是老師規定,所以要去考察高級餐廳(的確有人喜孜孜地告訴我,A了一筆零用錢。)還有人說要去環島做一份台灣最美沙灘的調查報導。可是看久了,感覺這些題目缺乏創新,改作業時都覺得是在自我懲罰。

這學期,我想到一個新題目,要求學生針對台灣不同的族群「辦報」。決定題目之前先討論,請大家提出自己的媒體觀察,哪些資訊氾濫?哪些是置入性行銷?那些資訊是片面報導?有哪些需要的資訊卻缺乏報導?

運作幾輪下來,學生的反應都不錯,有人想做老人報,因為發現自己的爺爺奶奶眼睛不好,一般報紙字太小,他們把內文放大到20級,讓老人家輕鬆看報。有人想到原住民,八八水災後救災資訊很混亂,部落被隔離安置在不同的地方,需要一份通訊整合大家的消息。有人想辦兒童報,因為覺得只有一份國語日報很可憐,兒童也需要多元選擇。

上禮拜,我聽到一個很驚艷的創意──「文盲報」,一個男學生說,他的阿嬤是文盲,一輩子都對這事耿耿於懷,他想辦一份給阿嬤看的報紙。
「還不識字的小孩、外勞、外籍配偶都可以看啊,大家都看不懂字嘛~」
「那要怎麼做?文盲怎麼看報紙?」我問他,他看著我,苦惱地皺起眉頭,然後吸了一口氣做出承諾:「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老師下禮拜就知道了!」

我很期待下禮拜。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

  • Jul 07 Mon 2008 22:53
  • 神童

上越文課時,認識了隔壁西班牙文課的一個小男生,今年12歲,小學剛剛畢業的他,居然學過六種外國語:日文、德文、法文、阿拉伯文、俄羅斯文、西班牙文,當然,他還會中文與英文。

有沒有這麼厲害?台灣的小孩壓力有沒有這麼大?
「你爸媽希望你將來考外交官嗎?」
「也是自己要有興趣啦~」

他說話很快、反應靈敏,是個聰明靈光的小孩,他說,學這麼多種語文,其實是因為他想學的語文常常因為人數過少「開不成課」,所以他一直在各種語文課之間「流浪」。

他細數:一二年級學英文;四年級開始學俄羅斯語,學了八九個月,人數不足停課;日語學了八期(一期8周);西班牙語學了七期;德語、阿拉伯文太難人數不足。

目前仍保持學習的是法文(周三晚上6:30-9:30)、日文(周六下午2:00-5:00)、西班牙文(周六下午6:30-9:30)

學過這麼多種語文,他對語文學習挺有心得:

心得一:不管學什麼語文,母語一定要好,否則上課會聽不懂。

心得二:要進行跨語文學習,英文能力是基本,因為語系間有些共同字源,所以英文學好,可以觸類旁通,比較容易進入狀況。

心得三:阿拉伯文很難,跟毛毛蟲一樣,少一個點就差很多,挫折忍受力不夠的人切莫輕易嘗試。

心得三:和大人一起上課,老師比較認真,但大人不太能忍受挫折,容易放棄(課就開不成了);和小孩一起上課很開心,可是老師進度會比較慢,因為小孩太聒噪,要管秩序。

本來,我每個禮拜才上一堂越南文就覺得自己挺上進,神童讓我看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他還學過速讀,他覺得速讀的確有助於閱讀,負面效果是讓他平常在學校上課很無聊,因為學校老師教得太簡單,他只得利用課餘繼續上課,否則「整天放鬆會變笨」。

神童的應對很老成,他的同學都對他相當佩服,覺得「這個小孩不得了」。可是我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他的空白時間完全填滿了這些語文課程,他原本該有的無聊發呆的童年時光,是不是可惜了呢?

「都和大人在一起,不無聊嗎?」我偷偷問他。「各有各的好囉!」他聳聳肩,答得很漂亮,不得罪對面的「老人」。我覺得他真窩心,比起那些會說:「30歲就很老了」的天真大學生,他的應對進退社會化程度實在超標。

聊到後來,我才知道,神童之所以會有這麼「充實」的外國語文課,因為父母都是台商,長年待在中國,半年回台一次,他和哥哥由祖父母隔代教養,本來哥哥也跟他一樣排滿課程,但哥哥受不了這種學習方式,所以沒有繼續。

原來,神童的學習動力與寂寞有關,父母不在身邊,用大量的金錢與課程把孩子圈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裡,不斷學習,趕走孤獨,也是一種在不得已情況下,父母所能想到愛的方式吧~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

歲末年終,開始清理假期,發現還有十幾天假休不完,休不完,就留到明年吧。對於勞基法保障的勞工而言,假期會隨著年資不斷增加,加上周休二日,國定假日,一年超過1/3都是假日。然而,我們很難想像,在台灣,有一群人居然全年無休,24小時待命,只為微薄的15840基本工資。

12月9日台北街頭有一場「我要休假大遊行」,上千名在台移工與國際移工友好團體在東區的SOGO百貨前集結出發,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向國父紀念館,沿途呼口號:「我要休假」、「I want my days off」中文英文越文印尼文多語齊發,為十幾萬無法休假的移工爭取她們基本的人權。

遊行前3天,主辦單位舉行了一場「全球化與移工/民人權國際研討會」,最後一天的高潮就是街頭遊行,有學有術,實踐基層,這種安排真有創意。

天氣很棒,燦爛陽光彷彿是為了配合遊行而來。

百貨公司正在週年慶,東區人潮洶湧,這群綁著黃布條的遊行群眾引來不少側目。不少行人停下手邊的購物,駐足街邊聽著這些充滿異國腔調的呼喊,正在享受假期購物餘暇的他們,不少人帶著家裡的幫傭,幫傭抱著小孩或推車,貴婦提著血拚戰利品,所謂的餘暇,難道不是所有人都應該擁有?我看見一些正在工作的移工們露出羨慕的眼神,對遊行的人們微笑。

走得不能再熟了的忠孝東路四段,這回走得最心酸,卻也最感動。



越南外勞配偶辦公室的移工們難得有機會上台北,走街頭讓大家都很high


雇主不給她們休假,但她們還是偷偷地來了,帶著照顧的老人,小心地閃躲媒體,打算等一下混入遊行隊伍,感受一下自由的空氣。


大家都愛101,越南國服隊伍也是。


阿清特別穿上越南國服來參加遊行,要我一定得把遊行群眾拍進去。


遊行群眾在長長的布條上留下姓名與掌印,要把心聲送進勞委會。


最後的高潮,工作人員大喊,我們也要休假,是的,人人都需要休假。

相簿裡還有其他的照片噢~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



秋天是欒樹開花的季節,而我總是先看到地上的落英,才會記得抬頭看看美麗的樹。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

阿土到同學家玩Wii,一起打保齡球的時候,丟了一個全倒,旁邊的小女生心心見狀突然哭了起來,對著媽媽說:「我輸了,我輸了!」阿土見狀,趕緊安慰小女生:「那贏給妳、輸給我,好不好?」阿土只有四歲半,旁人都驚訝於他的大氣和成熟。不過,他媽媽小蜜蜂擔心,阿土這種態度,將來可能會沒有競爭力。

聽到這個故事,讓我對阿土產生興趣,小蜜蜂說,其實阿土是上學後才開始變得懂事的,這些都得歸功於學校。這個學校沒有考試、不講排名,鼓勵每個小孩發展自己的能力「和自己比」,而且每天也沒有什麼課程,就是去「工作」,每天決定自己要做什麼,堆積木、玩黏土,或是看書,獨立完成自己的「工作」。

沿著擾攘的天母西路,我們穿入一條綠蔭小徑,走過一棟棟獨立的透天別墅,路的盡頭是一所幼兒園,我第一次親眼見識所謂的蒙特梭利教學。想像中,這所學費高昂的幼兒園裝潢豪華別緻,有修剪整齊的草皮和華麗的玩具設施,打扮貴氣時尚的媽媽們拎著香奈兒來接小孩。

不過,我想太多了。

小蜜蜂指著自己身上的polo衫迷你短褲:「妳看我穿成這樣,拿著香奈兒會是什麼德性?」果然,我看見眼前一座灰色大房子,外面有草皮沒錯,不過更大片的面積是沙坑,一堆學齡前的小孩在沙堆上奔跑歡笑,媽媽們彼此聊天打招呼。

我們上樓去接阿土,所有小孩都必須由家長來親領,才可以離開教室,傍晚五點多,教室裡只剩下阿土和一位小女生,兩人正在閱讀昆蟲圖鑑,討論誰看過真正的昆蟲實體。助理老師在一邊掃地,準備下班。

阿土看見媽媽來了,很高興,小蜜蜂說:「阿姨要來我們家玩。」阿土衝著我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我房間有點亂耶!」啊,我聽了差點沒笑出來,小蜜蜂機會教育:「所以平常就要把房間收好啊。」

小蜜蜂和老師聊天,我到沙坑看小孩玩。阿土想玩盪鞦韆,可是已經客滿了,阿土看著鞦韆上的小孩,開始數數:「1、2、3…20」,鞦韆上的孩子沒停下來,阿土說:「我已經數到20了。」那個孩子說:「我們又沒有約定。」於是,阿土又數了一回,那孩子還是沒打算讓出鞦韆。我覺得阿土很委屈,正想幫腔,阿土突然跑回老師身邊,向老師投訴。

阿土:「老師,我剛剛已經數了二次20,可是他還是不下來怎麼辦?」
老師看了一眼鞦韆上孩子,說:「你告訴他你想玩鞦韆了嗎?」
阿土:「有。」
老師:「那他怎麼說?」
阿土:「他說又沒有約定。」
老師:「那你現在去告訴他,重新約定。」
阿土:「老師你去跟他說好不好?」
老師:「是你想玩鞦韆,又不是我,所以你去跟他說。」

阿土看了看媽媽和老師,點點頭,又跑回去。這回,我沒跟去。我遠遠地看著阿土上前與那個孩子「協商」,然後,可愛的阿土又數了20,之後,小男生跳下鞦韆,阿土終於如願以償坐上鞦韆。

我很有感觸,這個學校對待孩子的方式很成熟,他們讓一個四歲大的孩子自己處理衝突,制定規則,要求所有人都必須遵守規則。不管是四歲的小孩對上六歲的孩子,還是三歲的小孩,大家都可以輪流共享鞦韆至少20秒,等到下一位排隊者出現,就得把位子讓出來。

怪不得小蜜蜂這麼愛這所學校,因為阿土將在這裡學會了與別人協商、處理衝突的方法,他將學會講道理而不是憑力氣,或是依靠「關說」,他得自己去面對所有人生可能遭遇的難關,雖然他才四歲,不過這種訓練,永遠不嫌早。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


蒲公英外省女性寫作班的書封

去年春天,接到學長永鴻的電話,問我有沒有空,擔任一個短期寫作班的老師,「妳不是在社區大學教了很多年新聞寫作嗎?這是一個以外省婆婆媽媽為主的寫作班,希望引導她們書寫屬於女性族群經驗,很有意義噢!」

聽起來很有意義,只是我從來沒帶過「寫作班」。我帶過編採營、社區新聞社團、在大學教採訪寫作和新聞編輯,從新聞寫作跨界到族群書寫,和我的領域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新聞講究逼近真實,文學強調抒情達意,我沒把握能順利轉換角色與思考,然而箭在弦上,寫作班即將開課,我在半推半就之下,誠惶誠恐地成為「蒲公英外省女性寫作班」的老師。

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外省台灣女人,各自擁有迥異的背景與故事,聽她們說故事、寫故事,讓我彷彿走進那個烽火戰亂大時代。她們所親身經歷的昔日種種,因為染上一層時間的光暈,愉快的記憶更加繽紛甜美,常常全班笑得不可抑遏;而苦難與悲傷也更為深刻、更具感染力,一群老少女子往往淚眼相對:

我記得,溫州千金大小姐少萼逃難到台灣成為公務員,躲過二二八,全靠台灣籍同事的襄助。新婚少婦友華搭上最後一班離開中國的船,只差一點,就和丈夫天涯永隔。明月流利的國台語雙聲帶,說起眷村故事,唱作俱佳有如說書,總能博得眾人讚嘆。

我記得,廣東籍秀英的迷你裙和她的故事一樣動人。父親早逝,生死相挺的同袍成為視她如己出的繼父,活潑女孩和沉默繼父的互動,有如台灣版的「背影」;出身鹿港大家庭的美芳嫁作外省媳婦的文化衝擊,讓她十分慶幸自己嫁給外省人;江蘇美女秀庸雲淡風輕地說起苦難過往,看似嬌柔的她面對人生風浪並不退縮,勇敢的抉擇更讓人佩服。

看起來總是酷酷的金曼玲充滿神秘感,不管說故事、寫文章都有種魔幻寫實的魅力,讓人半信半疑卻又忍不住追問:「後來呢?」開朗活潑的孔依慧有種軍人子弟的豪氣,最愛自爆眷村童年糗事,再辛酸的故事被她一說,也能即刻蒙上歡樂色彩,她的正面思考,總能帶給身邊人更多力量。

說起來,我能做的實在很少,她們每一位的生命風景都如此精采,我不過是著迷的聽眾,每個星期期待這個寫作聚會,透過課堂寫作的遊戲與練習,旁敲側擊,想偷偷挖出大家心底的精采故事,鼓勵她們化成文字,為自己,也為家人留下一些紀錄。

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這群寫作班的同學不僅在課堂中書寫生命,分享彼此生命中的悲喜故事,更在課程結束後,受到出版社邀約,計畫將作品集結成書,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驚喜。更令人開心的是,這群同學不因寫作班告一段落而結束定期的寫作聚會,她們說:「故事沒完呢,我們還要繼續寫下去。」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

陳映真說:「報導文學姓文不姓新」

什麼是報導文學?
誰在說╱怎麼說?

在八十年代的鄉土文學論戰中,發表過「文學來自社會、反映社會」、「建立民族文學的風格」等文章,被譽為「鄉土文學的一面旗幟」的陳映真,面對台灣文學界對於報導文學莫衷一是、千差萬別的說法,下了一個清楚的定義:「報導文學姓文,不姓新」。

是報導還是文學?

陳映真解釋,報導文學屬於一種特殊文體。與純文學創作的差異在於文學中充滿虛構的情節、人物、背景及充滿象徵隱喻,但是報導文學的題材來自於生活,卻高於生活。

「報導文學不得越出現實的界線,其力量來自於被湮沒的真實生活。」強調真實,卻能以文學的筆法寫就,是報導文學的要求,也是它之所以不同於強調客觀中立的新聞寫作的原因。

「只寫真實的人、事,報導文學不作興賣弄技巧,而是強調來自生活本身的飽滿度,從平凡小人物的生活當中,追究背後的結構性問題。」他舉死囚湯英伸的故事為例,一個鄒族青年下山找頭路,受到職業介紹所與老闆的剝削,因憤怒而釀成洗衣店老闆一家三口滅門血案,一個普通原住民孩子誤入歧途的遭遇,背後所凸顯的社會結構、文化差異以及族群問題,呈現出飽滿的張力。陳映真認為,這樣的報導文學,就是走向人民、生活以及現實的文學。

報導文學怎麼寫?「六分跑、三分想、一分寫」

雖然陳映真強調報導文學不作興堆砌的文字與寫作的技巧,但提到如何磨練寫作技巧,他的建議是大量閱讀。經由科學的精神,大量閱讀文獻、筆記、檔案,並且帶著問題意識進行訪談。「群眾與生活的現場是最深刻的老師,閱讀經典的文學作品,鍛鍊文字的運用、場景的鋪陳及人物的刻劃。」他認為,文字的運用來自於對人物、事件的理解與同理心。

此外,陳映真解釋報導文學的「傾向性」,在於有一定的立場、傾向、觀點並且毫不猶疑地反映自己的觀點,為避免個人經驗過於狹隘,應以調查的資料來佐證傾向性。並能掌握正反兩面的充足資料、掌握事物的普遍性與特殊性,平衡傾向性與客觀公正性的統一。

報導文學特別強調「六分跑」,報導者要取得最真實的資料,必得透過親身體驗。陳映真說:「不要成為一個社會學者,但要在工作中培養豐富的人文素養、掌握問題的本質。」他也認為報導文學不能只是蹲在房間裡打電話,一個好的報導文學寫作者,得到人民生活的現場,了解群眾的語言、思想和情感,藉由體會生活的本質,進而找出矛盾的性質,透過生活的粗糙洗禮與細緻體驗,培養敏銳的觀察力,用以寫事、寫人,將人與事進行有機的連結。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

看過基諾李維主演的駭客任務嗎?在那樣一個用腦袋打架、用輸入程式學習開直昇機的時代,對於頭腦簡單、四體不勤的人而言,是一個值得期待的美好未來。雖然,這樣的美好年代,在我生存的歲月中,是尚無可能實現的烏扥邦。

還好,透過世紀帝國,讓我得以預先練習未來時代的學習模式,並且,在一場場逼真寫實的生存競爭中,即便兵敗如山倒、甚至被敵軍消滅到剩下一個伐木工人,我依然有機會少康中興,只要那一脈微小的人煙不死絕,隨時有機會反攻復國,甚至建立世界奇蹟,贏得最後勝利。

世紀帝國不只是簡單的網路連線遊戲,它模擬真實世界的地形、人種特色、戰術、甚至遊戲者對於各色人種的歷史文化都必須有一定程度的認識,否則難以完整掌控遊戲的局面,更遑論享受遊戲的樂趣。和其他網路遊戲不同的是,世紀帝國讓遊戲者成為掌控大局的帝王,滿足了每一個人心底最深處的掌控慾望,讓人在遊戲的過程中,產生了人機一體的奇異快感。

這種人機一體的快感,和其他純粹打鬥或是不事生產就會得到資源的遊戲不同,在世紀帝國的一般模式中,遊戲者必須白手起家,從最基本的人口數與資源開始發展,一步一腳印、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穫地慢慢累積資源,建造國家,軍隊,甚至研發不同的武器與兵種搭配,並且根據敵對國家的人種,進行最適當的武力調配,才能免於勞民傷財又吃敗仗。

往往,一場世紀帝國遊戲進行下來,等到最後大勢底定之際,會讓人有種不之今夕是何夕之感,彷如南柯一夢,雖然只過了二、三個小時,但是當中卻歷經了出生、發展、戰爭、死亡,等等波折起伏,感覺像是過了一輩子。

我在世紀帝國這個虛擬世界裡感受到真實人生的面貌,也在真實人生中體悟到遊戲設計的靈感,發現原來人生如戲就是這麼一回事啊!當網路連線遊戲努力仿製真實世界的面貌,創造規則、衝突、合作的可能性時;在真實世界中,不也正熱熱烈烈地學習遊戲的精神,製造更多的對立與衝突、合作與協商、搶奪資源,兩種不同的世界觀,背後的精神卻如此一致。

讓人想到四海一家的廣告,不管在東歐修道院的修女、東南亞的水上人家、或是中南美洲種咖啡豆的農民,都可以透過電腦而無遠弗屆。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世界大戰就讓各國領袖上網連線對戰,只消幾條寬頻網路與液晶螢幕電腦,即可確立世界局勢,不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可以節省更多資源與腦力,進行建構烏扥邦的世界,豈不美哉?

既然人生如戲,那麼,遊戲人生也沒有什麼不對囉!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對於人類學家,你有什麼想像?多數人對於他們的印象,總不脫帶著浪漫的眼光,以救世主般的姿態進入蠻荒,與天真純樸的土著們一起生活,了解他們神秘而未知的世界,並將鮮為人知的冒險傳奇故事帶回人間。

然而,這些故事(或說是研究結果),到底是真實存在的事實,還是由人類學家詮釋的真實?由於田野研究多半位處偏遠、人跡罕至(所以才有研究價值),因此那些深入蠻荒、冒險犯難的故事,鮮少受到質疑或挑戰,樹立了所謂的權威地位,而這些權威的人類學,也成為難以檢證的神話。

揭開田野研究的神秘面紗

「天真的人類學家-小泥屋筆記」的作者奈吉爾.巴利(Nigel Barley)十多年前寫這本書的時候,一定有許多人期待這樣的內容,然而,作者卻採用另一種觀察的角度,看待他的田野研究,並且行之於文。

沒有聱口頡牙的學術用語與晦澀難懂的人類學理論,這本田野工作的通俗作品紀錄了一個天真的人類學家,初次進入非洲喀麥隆某個不知名村落,進行田野研究的過程。對於田野調查背後的神秘面貌,他在書中的描述令人拍案叫絕。

英國的學術生涯奠基於幾個經不起研究的假設。首先,如果你是優秀學生,便會成為不錯的研究者。第二,如果你的研究做得不錯,書就鐵定教得不壞。第三,如果你善於教書,便會渴望去做田野調查。上述關聯通通不成立,優秀的學生有時研究成果可怕。學術表現傑出、名字經常出現在專業期刊的研究者,有時教起書來愚蠢乏味到讓學生以腳投票,像非洲艷陽下的晨露般消失無蹤。

在人類學系教了幾年正統學說的巴利覺得缺乏學術成就,於是他想起他的老師,那些曾經深入田野進行研究的老教授,在講課遇到瓶頸時,隨手深進裝滿民族軼事的破布袋,炮製出一些曲折複雜的故事,馬上可以讓學生靜下來,投以敬畏的眼光。

作為一個人類學者,進入田野進行調查彷彿成為一道洗禮過程,那些在田野中發生的一切雞毛蒜皮的小事情,經過記憶的去蕪存菁、選擇性記憶與遺忘的篩選,往往都會成為震驚文明世界的偉大發現,這樣的嚮往之下,巴利決定著手進行田野研究,並開始尋找經費與地點。

進入田野的第一步

尋找地點也有訣竅:政治環境太過惡劣的國家,刪除;語言系統太過複雜的國家,刪除;獨裁統治的國家,刪除;疾病叢生的國家,刪除;如此尋覓的結果,巴利選擇了北喀麥隆一個被忽略的山地民族—多瓦悠(Dowayo)。自此開始他的田野研究,雖然直到他出發前,他還不清楚這個民族到底長得是圓是扁,一切才剛剛開始。

認識當地的傳教士是第一步,雖然傳統人類學家諄諄教誨年輕人類學家不該待在教會的陽台,應該走進部落做研究,然而巴利卻發現,傳教士不完全都是猖獗的文化帝國主義者,傳教士對當地語言、文化、翻譯的研究,以及日常生活的支援,對於初來乍到的人類學家而言,是不可多得的重要協助。

研究助理是研究的支柱

田野研究最重要的不是研究題目,而是研究助理。這個在傳統偉大的田野作品中極少出現的人物,其實對研究者而言是進入田野的鑰匙。透過懂得英文的多瓦悠助理,巴利才得以真正了解多瓦悠的語言與文化,當然,田野中的研究者與助理的關係,相較於已開發國家的學術界所理解的教授與助理關係相當不同,巴利的助理有如他的貼身保鑣、翻譯、廚師、徒弟以及管家,但在某種程度上,巴利也必須負責助理的一切所需,包括他的食衣住行以及在部落中的尊嚴。

有了助理的穿針引線,田野工作還不算正式開始,所有研究前的瑣碎事務與行政流程,在在影響了研究的進度,處理這一切讓人頭痛的必要手續的過程,足以寫一本厚厚的「田野調查不可不知」的教戰手冊。當然,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血淚,也證明了田野調查的困難度,果然非常人所能忍受。

本書揭露的最重要的事實是:真正接觸到多瓦悠人的巴利發現,土著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天真而純樸、懂得如何與大自然和平共存,擁有文明世界少見的深刻生態智慧。巴利遇見的土著們,有些經常對他亂開玩笑、有些說話前後矛盾、有些人老愛佔他便宜、甚至有人怪他的研究工具中為什麼沒有獵槍,方便多打一些獵物……。

探索研究對象的過程中,巴利逐漸進入田野的生活脈絡,了解真正的多瓦悠的文化,絕對不是他幾個月的研究時間可以完全摸透的,而田野研究的價值也不並在此,從文化相對論的角度而言,他永遠不會完全了解多瓦悠文化,正如他的皮膚永遠不會變成黑的。可是研究的過程,那種在渾沌中突然靈光一閃的發現感動,卻深深撼動這個天真的人類學家。
對於所有身在田野、或正準備進入田野的人而。巴利的經驗雖然或許比不上人類學大師李維史陀的熱帶憂鬱經驗,然而他在田野中的困頓、反省與體會,都將有助於所有研究者建立一些基本的態度,掀開田野研究的神秘帷幕,摘掉學術理論的虛無光環,田野研究,就是進入另一種未知生活的挑戰。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

小時候,奶奶偶爾帶著我和弟弟去親戚家串門子。有位遠房姑媽出國學跳舞,回國開了間舞蹈教室,還經常上五燈獎擔任評審,在親戚之間小有名氣。

第一眼看見穿著芭蕾舞衣的姑媽,她正在教課。輕盈靈動的旋律迴盪著,年齡與我相仿的小女生們認真地伸直腿、優雅地轉圈圈,對著鏡子,微微抬高的下巴,挺直的背脊,順著身體延伸成一完美的弧線。我羨慕極了。

回家告訴媽媽,姑媽的芭蕾舞班有好多跟我一樣大的小孩,媽媽說:「學芭蕾舞不是都很小就要開始學了嗎?妳已經長大了。」我忍著不哭,心裡暗暗自恨:「我為什麼已經長大了呢?」

已經長大的我,對芭蕾舞仍戀戀不忘。因緣際會地透過一個熱愛芭蕾舞的學妹,再度踏入舞蹈教室,距離當年長大的我,整整十七年。

如果十歲跳舞太晚,二十七歲開始會不會太可笑?

我懷著忐忑又興奮的心情,從暖身開始,慢慢進入基本動作,練習控制腳尖的弧度,伸展手臂,注意呼吸,隨時保持平衡的肩膀以及微微抬高的下巴,看著鏡中的自己,彷彿回到了十七年前,那個一心想要學跳舞的小女生。

然後學會了小跳,腳尖在地板上來回交錯地落下、躍起,之後加上手的動作,跨步跳耀的姿態,還沒開始學跳小品,我已經開始幻想自己跳天鵝湖的樣子。

終於,我圓了童年的芭蕾夢,雖然我沒有把握真能上台表演,至少在舞蹈教室裡,我是那不死(心)的天鵝。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記者雲小小松山機場報導】根據新聞傳播學理,記者作為新聞傳播的第一號守門人,理當秉持公正客觀的基本職業道德跑新聞,然而,隨著新聞文化工業的競爭愈趨白熱化,記者與時間競爭的工具也隨著科技的進步而發展出不同的形貌,甚至逐漸改寫新聞的傳統定義。

松山機場人潮熙攘,外頭是春天慣有的細雨飄飄天氣,機場大廈空氣中悶著一股不安的氣氛。一群準備前往外島採訪的記者,焦急地詢問主辦單位:「飛機到底飛不飛?」空氣中傳來航空公司的廣播:「X點X點從台北飛往XX的飛機,因機場關閉而停飛。」

「飛機可以飛,但是機場關閉,我們沒辦法降落。」公關人員皺著眉頭向記者們解釋,原本是一趟愉快的離島出差,卻因為不可測的氣候問題而產生變數。「那我們就不去了嗎?」記者問,「嗯,如果大家願意等,我們可以等等看,說不定機場隨時會開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著一班班取消的班機,記者們的期望漸漸落空。大家心裡有數,離島的雲層今天大概沒有希望升高到一千五百公尺,就算航空公司願意為記者們加開班次,機場也不會因此而冒險開放。

截稿時間逐漸接近,記者開始緊張:「如果今天不去,我要去找別的新聞了,否則今天沒辦法交差。」盡責的公關人員馬上拿出一疊已經準備好的資料,圖文並茂,安撫記者說:「沒關係,我們資料都有了,有官員說法、地方人士的意見、當地的實際狀況,還有圖片噢,你可以寫啦!」「可是我根本沒去啊,我怎麼寫?」記者很為難,明明人在台北,難道要把稿子發回去,然後人突然現身辦公室,說,我回來了!這太荒謬了吧!」「可是XX晚報的記者已經把稿子發回報社了啊,他還是 XX(離島)報導呢!他都發了,你跟著發沒問題啦,而且這些都是真的,只是你人沒到現場而已。」

「但是我人沒到現場,這樣的報導算數嗎?還要掛我的名字,不對吧!」記者隱隱覺得職業道德不該如此輕易踐踏。公關人員仍鍥而不捨地勸說:「有官方說法,有地方居民說法,這些都是事實啊,你又沒有造假。」「這些都是真的,但是記者本人不在現場,所以我沒辦法寫。」於是,趕著截稿前找到新聞的記者匆匆離開機場。

終究,那篇失去主體的新聞稿沒派上用場,那些早已預備準備攻佔新聞版面的「新聞」,也消失在細雨紛飛的初春傍晚,因為沒發生,所以新聞稿成為「假事件」,但是,這樣的「假新聞」,到底有多少呢?有多少因為記者的良知而消失,又有多少因為記者的一念之差而成為新聞?

也許這只是冰山一角,也許答案太可怕,若抱著懷疑心態看媒體,恐怕日常生活都要變得太沉重,但是媒體需要被監督,由小可以見大。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按照課程進度,這個禮拜的傳播技能課要給學生上「新聞稿撰寫」,但是昨晚改了全班55份的人物專訪的作業之後,我發現這一班有好幾個外籍學生,再加上我們三劍客已對「范進中舉」改到反胃,我決定給學生不一樣的課堂作業。

第一堂課發下講義,開始講解如何撰寫新聞稿,從找新聞、資訊收集,到新聞稿的5W1H元素、倒金字塔結構、所謂「客觀公正」以及記者如何處理資訊不平等的新聞等等。看他們聽著這些抽象的概念,一臉認真卻茫然的表情,我講了幾個品牌的新聞故事,李維牛仔褲的血汗工廠醜聞如何被轉化為社會公益導向的品牌故事,以及慾望城市這類時尚電視劇,如何建構出不實際的品牌迷思及背後的商品操作。

這些都跟新聞寫作直接關係不大,但是我告訴學生—未來的廣告人—如何掌握新聞稿的寫作,寫出讓人一目了然的資訊,擊中閱聽人的心坎,那麼商品就有機會賣出去。相對地,學生也能從解析新聞的角度,破除媒體加諸在新聞報導中的商品迷思。

第二堂課,原本計劃讓他們重新改寫上禮拜的「人物專訪」,以新聞稿的形式重新寫過,但是由於我覺得他們的人物寫得不甚精采,就算改寫,精采程度提昇不了多少,因此我提出第二種方案—讓他們到校園實際採訪20分鐘,然後回教室寫作,這原本是三劍客討論出來的替代方案之一。

然而,想到寒流來襲,要學生到校園採訪,可能有點強人所難,於是我提出第三個方案,在班上舉行記者會,邀請外籍同學上台座談,其他人成為採訪記者,負責提問與採訪。學生感覺頗為難,因為我不想強迫他們,但是要他們選擇,其實也是一種不得不。但我還是做了。

幾經討論與舉手表決,他們選擇了第三種方案。

我要求班上同學先徵詢外籍同學的意見,結果有四位願意上台,分別是港、澳、馬來西亞及韓國。其中韓國的女同學才十七歲,大概是全班年紀最小的。

韓國女生覺得台灣蟑螂很大隻、食物比較油膩,但是台灣男生比較親切,媽媽喜歡台灣男生,希望她有機會成為台灣媳婦。

香港男生覺得台灣和香港環境差異不大,他但是台灣人的政治狂熱讓他無法理解,他擔心萬一阿扁真的宣布台灣獨立,那他該怎麼辦?全班哄堂大笑,他說擔心學成之後回香港找不到好工作,因為政府機關優先錄用大陸的大學畢業生、其次才是香港,如果是台灣大學畢業,恐怕很難找工作。

澳門男生擔心的和香港差不多,也是出路的問題。但是他的台灣經驗比較特別,他覺得台灣「太大了」,即使有捷運也不方便,因為澳門小小的,交通便利又快速,到哪裡都花不了多少時間,但是他去過新竹、桃園、台中,覺得台灣不僅交通不便,離開台北之外的地方都很落後,讓他很失望。

馬來西亞男生說在台灣騎車得要心臟很強,並且「快狠準」,因為沒有人告訴他,台北市以外的紅綠燈都是參考用的,害得他在街頭不知所措。另外,他對台灣的生活也頗多抱怨:消費物價太高、夜生活貧瘠,除了Pub、夜市之外,沒有一般人的休閒場所。

他說,馬來西亞的生活步調比台北悠閒,一般人晚上會到「茶當」去喝茶聊天,但是台灣的休閒偏向玩樂性質,不是「平民階級」消費得起的。他也舉了一些例子說明物價高昂的不合理,讓台灣同學理解到外籍生在台灣生活大不易的真實處境。

台下的台灣同學不時因為外籍同學的特殊觀點而爆出陣陣笑聲,也透過這些同學眼中,重新認識了他們原本熟悉的台灣社會。看著他們專注的神情,或著搖頭不以為然、或著興味盎然地聽講,在寒流來襲的冬天,R202像一盆溫暖的小火爐。

教室外寒風颼颼,教室內討論熱烈,下課鐘聲響起,我開始期待下禮拜的上課,下禮拜,他們會交來什麼樣的新聞稿呢?我開始期待。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上課鐘響,匆匆進教室,踏上講台,就聽到學生一陣驚呼「哇!」
這是第三個班,經過前面兩個班的洗禮,我已經很清楚他們初次見到我的基本反應。他們會充滿好奇、興奮地打量妳,直到妳說每堂課都有課堂實作,最後一堂還要集體作業,他們才會開始恢復正常,開始和妳討價還價。

第一堂下課,幾個學生湊到講台上來。「老師,可不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嗯!什麼問題?」「老師,妳幾歲啊?」「你猜啊~」我反問他,「應該不到30歲吧!」「老師的年紀會困擾你嗎?」「啊?不會啊!」學生呆呆地回答,好一會兒才發現我在虧他。

下課期間,總會有幾個學生靠過來,圍成一圈問東問西。功課的問題、生涯規劃、甚至還有人把其他課「媒體識讀」的課後作業也拿來問,而我一概有教無類,除了私人問題之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後果卻是自己完全沒有下課時間。

教授這門核心學程的各系教師曾經開過檢討會,討論課程進行的情況,不少教師提出學生出席與學習態度的情況不佳,討論該如何從分數上鼓勵╱威脅學生積極參與。然而,必須考量的是,每班學生的狀況不同,不同的科系、班級氣氛以及學習動能,怎麼可能要求一致的對待方式,有教無類的態度對應的應該是因材施教的方法,教學相長,教學中的不平等關係應該儘量消弭,而不是拿分數來增加不平等的對立關係。

也許,正因為我離校園生活不遠,回想大學生活,總是一片迷茫,直到研究所階段始有撥雲見日之感,研究所四年間,才真正感受到所謂學問,正是在那問答之間的靈犀相通,靈魂碰撞的小火花,從而延燒出自己的野火,學著問問題,是學習的開始。

研究所的教授給我最大的收穫是,不管我問出多外行的問題,他永遠不會不耐煩地要我回家多讀點書,他的耐心讓我建立起信心,並自覺自己不該重蹈覆轍。現在,當我面對學生的問題時,也期許自己可以更多點耐心,少點批評。

希望他們的確能學到一些什麼,而不是上課聽得很精采,下了課卻只記得笑話。教學相長,說來容易,真要做起來,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呢!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秋日靜好,陽光懶懶地曬著操場上流著汗打球的男孩女孩,青春氣息洋溢校園,
走過操場PU跑道,爬上大禮堂的階梯,進入大門,再下樓,找到A101教室。

經過了許多年,再踏進這裡,人事已非,連建築結構都改得無法辨認。從前的社桌而今安在?那個老是說這個不准、那個要上公文的助教也添了幾分成熟,笑著招呼我:「老師好。」

A101是學校少數的大教室,小劇院般的階梯座位,視聽設備齊全,獨缺麥克風。
學生三三兩兩進入教室,我拿著數位相機到處亂拍,捕捉到幾個早到學生百無聊賴的發呆表情,幾個正亢奮討論的年輕女孩,更多的是一臉純真、雙眼朦朧、心思靈敏、充滿好奇的新鮮小大一。

我偷偷打量他們,他們也不以為意。雖說剛開學,誰也不認識誰,在這個不大的校園裡,摩肩擦踵一陣子,就算不認識也有三分面熟。

鐘聲響了,小大一陸陸續續進教室,我看了看手上的名單「口傳一甲」,待眾人坐定,我起身走上講台,背後傳來此起彼落的驚訝聲音:「啊?是老師?」

轉過身來,看見六、七十道眼光從四面八方朝我而來。我先釋出善意:「給你們三分鐘,結束你們的話題,三分鐘之後上課。」小大一們楞了一下,會意過來之後即刻陷入一場喧鬧,彷彿為了回應我的好意。不到三分鐘,突然有人發出「噓」聲,示意全班安靜,骨牌效應般,不到十秒,全班靜了下來,靜下來的小大一,一臉興味地看著我。

我先聲明,因為教室沒有麥克風(突然消失),所以上課需要安靜,否則老師講不下去。他們沒說話,用沉默回應我的要求。接著,我開始介紹課程,以及接下來的幾堂課所將會面臨的內容與作業。

小大一們反應活潑,該安靜的時候不說話、講笑話的時候哄堂大笑,提問時也熱烈回應,讓我一時間感到受寵若驚,弄不清到底是我教得好,還是他們太會做人?

下課時,幾個學生圍過來問東問西,連該參加什麼社團、要不要轉系的問題都丟出來,希望老師指點迷津。我想起自己大一時,根本不在乎老師說什麼,難道是時代變了,還是這些小大一真的太迷惘?



雲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