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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更新部落格了,這是昨天中國時報開卷版刊出的書訊,很高興地向朋友們報告:我要出書了!

其實這本書的內容,絕大多數都是從前在西貢的故事,部分經過改寫,補充了一些後續。特別想在這裡感謝妳們,因為出書完全是意外,從前在部落格的書寫,多半是為了記錄當下的思索與感受,希望讓妳們透過部落格的圖文,認識我所處的環境、看見我所看見的人事物。

而今有機緣出書,特別要感謝,妳們都是我最重要也是最初的讀者,打從一開始,我就是為各位而寫的,謝謝妳們~

中時開卷

書人物-神鵰俠侶張正、廖雲章 為移民工連袂闖蕩書市

文/佐渡守

提起張正和廖雲章這對夫妻,關注過島內東南亞移民移工議題的人,應該都不陌生。朋友暱稱他們是「神鵰俠侶」,奉愛妻為領導人的張正笑稱:「雲章是『神』,我是『鵰』。」然而朋友們都知道,重點是在「俠侶」兩字,因為他們的熱腸熱肚、為移民工奔走的俠義,才是像磁鐵般吸引販夫走卒乃至企業大老闆主動親近、挺身贊助的原因。

張正曾擔任專為在台東南亞移民工服務的《四方報》總編輯,廖雲章則曾是《台灣立報》副總編輯及《四方報》中文主編。即使夫妻倆人目前已先後離開立報集團,仍持續投身推動東南亞語歌唱節目「唱四方」、「移民工文學獎」以及未來的移民工足球大戰、東南亞童書團購等活動,並在社群網站上積極宣傳號召。

張正個性灑脫、做事生猛,外表斯文但喜歡在熱炒攤上捲起褲管大快朵頤。比起衝動的張正,廖雲章總靜靜在一旁關照許多人、很多事,在社會蜂擁盲動時,她還是在自己的步伐中沉著。長年的記者訓練,使倆人都具備了敏銳的觸覺與靈動的文筆。今年10月,這對俠侶將連袂闖蕩書市,月初由張正的《外婆家有事》(貓頭鷹)先行叩關;廖雲章的《流浪西貢一百天》(二魚)將於月底接續進擊。

東南亞是台灣未來的答案

《外婆家有事》是張正長達8年,關注及接觸東南亞移民工的第一手觀察,書中輯錄的文章原散見各平面與網路媒體專欄。「獨立評論@天下」主編何榮幸身為第一個讀者,形容道:「張正的文章常常挑戰文化禁忌,編者提心吊膽,讀者卻看得很爽。」

在創辦《四方報》之前,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畢業的張正,曾赴越南胡志明人文大學研習越語。在新書的「遠眺篇」裡,論題從民歌之戰、中秋節、鴨仔蛋到莫那魯道與胡志明,甚至核能爭議,引領大家認識脫去刻板印象後的東南亞真實樣貌,其實與我們休戚相關。「近觀篇」與「思而行篇」則是8年來的議題觀察,以及與移民工近身接觸的心得。張正表示:「台灣本是混血島嶼,南腔北調才是正常現象。」台灣目前分別有數十萬的外勞、外配與新二代,東南亞不是問題,而是台灣未來的答案,所以張正說:「讓我們來學媽媽的話,讓我們一起了解『外婆家』的事。」

為了一封讀不懂的信

張正與廖雲章因為同在《立報》服務而相識相戀,在跨海留學的經歷上,也有學長學妹的承續關係。相隔3年後,廖雲章同樣來到胡志明人文大學遊學時,甚至十分巧合地接收了多年前張正住過的留學生套房。

赴越南讀書,其實並非尾隨夫婿的腳蹤,而是單純「為了讀懂一封讀不懂的信」而啟程──廖雲章認識的越籍幫傭阿心要回國了,阿心用越文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塞進廖家信箱。收到信後感動萬分的廖雲章,卻苦於一個字也看不懂。這份交心,怎麼回應?於是她下定決心,飛到越南學語文。

台灣與越南在空間和歷史上並沒有太大的關聯,十數年來,因為勞動力及跨國婚姻的串接,兩地的文化有了微妙的勾連。然而我們對越南有多少了解呢?《流浪西貢一百天》書中,廖雲章猶如補足了張正的論述裡無法顧及的西貢人情與生活風貌。在舊名西貢的胡志明市,這座浪漫雜亂又多變的城市,她啟動女性特有的細膩,光是「過馬路」一事,都能織出一篇生動的文化觀察;從「綁辮子」話題,也能訴說感人的生命故事。三個多月的遊學生活中,她結交來自各國的同學,體會到這個城市的國際與多元,更深入尋常越南百姓的家庭,探訪她們的真實生活,發現了過去所不知道的越南。

換個角度看世界

「與其走遍一座城,不如好好認識幾個人。」《流浪西貢一百天》最後的結語,具現了廖雲章最誠懇率真的個性。這也是許多攜傲慢出國、帶更多偏見回國的學子與遊子,最值得借鏡的觀念。

「語言完全不是障礙,偏見與歧視才是。」廖雲章說。國人狹隘的國際觀,眼裡常常只有歐美日,卻不識亞洲季風氣候區,或者與我們同樣食米的國家。不認識亞洲,卻空談世界觀。你可以不愛東南亞,但可以透過觀看東南亞,回頭映見你所愛的、輪廓更清晰的台灣。

張正說:「希望不認識我們的人來看這兩本書,希望大家的舊思維能換個新腦袋。」不管你是期待深度遊歷的背包客、人文關懷的社會工作者,或者以上皆不是,僅僅因為巷口河粉好吃、幫你照顧老人家的看護有趣,都不妨一讀這兩本新書。張正的評論集加上廖雲章的遊歷書,同時滿足理性與感性的左右腦。所以一起買,更好。

原文: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927001658-26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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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美國前,正好是過年前最忙的時刻,我和十一在工作之外,焦慮地準備講稿、翻譯校對、揣測氣候打包行李、報紙、禮物、確認機場接送路線;盡可能準備妥當,最後一個禮拜才想到要問:咦?我們到底要住哪裡?

這才發現,發行人的秘書專業又體貼,早早把此行東西兩岸留宿的地址、電話統統整理好了,我貼上Google地圖搜尋,驚訝發現居然是住在森林裡,被蒼翠樹林包圍的一棟別墅中,樹林裡還有一方池塘。「豪宅!」十一看了一眼地圖,斷言我們即將入住的應該就是美國影集裡的那種郊區的獨棟房子。

搭長榮台北飛洛杉磯,11個半小時後抵達洛杉磯機場,下午時分,加州陽光亮燦燦地好耀眼,空氣卻冰涼涼,一出海關就看到寫著名字的紙牌,身材高大英挺的一位年輕男子Sean來接機,外頭停著一台銀白色休旅車,司機也是移民加州的台灣人。他載著我們奔馳在加州高速公路上,告訴我們,目的地距離機場大約45分鐘,不塞車的話。

從機場出發,沿途的房子看起來都是平房,高速公路的風景單調,偶爾看到成排的棕梠樹,葉子尾端也都枯黃,想起Janine告訴過我,家裡喝的水都要另外買,加州畢竟是熱帶沙漠氣候,缺乏水源是自然,看著黃黃的土地,彷彿感覺沙漠的熱氣,雖然坐在冷氣充足的車子裡,還是感覺熱。

Sean提醒我們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我發現這兒的樹比較綠,而且樹上還開著花,粉色的櫻花、李花,白色梨花更是爆炸般地盛開著,美極了,簡直就像是明信片上的風景,而我們居然就在這片風景中。

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董事長來門口接我們,親切地帶我們逛她的新家,剛剛裝潢好的新家,處處可見設計師的精心雕琢,我們一邊看、一邊讚嘆,我和曉鵑互相取笑:「我們真是鄉巴佬,簡直就是劉姥姥逛大觀園!」讚嘆不停的我們,居然忘了要拍照,直到第二天才想起,啊,居然沒拍照,徵得同意之後,才拍了幾張。董事長完全不介意,大方地讓我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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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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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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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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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氣派壁爐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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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外客廳,這裡好適合曬著太陽讀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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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花園,就是我們在地圖上看到的"森林",裡面種有好多種花草樹木,還養了一匹馬 ^^

參觀完董事長的大房子,接著我們轉進附近的另一棟房子,那是我們在加州暫居的「招待所」。招待所主人是資深的校友董大哥,他客氣地要我們「當自己家」,當天晚上,我們入住這棟大房子,他帶著我們參觀了所有的房間、客廳、介紹廚房和冰箱存貨,因為他不住這兒,要我們一切自便,盡情吃喝,我們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住進了這棟超大「民宿」,感覺新鮮而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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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冰箱,汽水啤酒、起司蛋糕、洋芋片零食、水果樣樣俱全。董大哥豪氣地說:別客氣,儘量吃喝,什麼都有,連鼎泰豐牛肉麵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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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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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好幾個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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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喜歡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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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房間都有專屬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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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外還有游泳池與BBQ設備,可以舉辦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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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客廳中,我最喜歡這個,因為旁邊就是廚房,而這個加州廚房為我們的美國行提供了很多樂趣與滿足。

演講、參訪拜會的行程之外,前輩們的朋友熱情地安排活動,每天早出晚歸的,很難體驗真正的郊區生活,所幸我們得到了美妙的時差,往往很早就起床,或是很晚還不累,有點時間在這棟大房子到處參觀探索,在廚房煮咖啡、喝啤酒、烤可頌、吃起司蛋糕,感受加州冷冽乾淨的空氣和要命的安靜。

很感動的一個廚房印象是我們從東岸回洛杉磯的晚上,飛機抵達洛杉磯是晚上七點半,回到招待所已八點多,我還在想晚餐來煮點什麼吃,沒想到遠遠就看到燈光,招待所主人們熱好了鼎泰豐牛肉湯,等我們一到,熱騰騰的牛肉麵就上桌。

能在異鄉吃到家鄉味,這種窩心,也只有過來人才能體會。十一邊吃邊讚嘆:董大哥,您也太周到了吧~
不只是牛肉麵而已,這趟旅行的一切,多謝這些前輩的安排,真的,太周到了,簡直不像是真的!

在花園的大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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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廖雲章
圖/周成蔭、夏曉鵑、張正、廖雲章

2013年的春節,我們追隨天下雜誌殷允芃發行人及世新大學的成嘉玲董事長前往美國探訪Lucie的足跡。旅途橫跨美國東西兩岸,分別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與杜克大學舉辦了一場座談,播放殷導的得獎紀錄片「綿延的生命─Lucie的人生探索」並介紹Lucie在台灣的學術研究與媒體實踐。

X X X

3年前一個陽光燦爛的冬日,Lucie離開了我們。

為了籌備追思會,我們蒐集了上千張照片、三份口述歷史,埋首資料文獻中,才發現,我們對於相處十多年的Lucie其實不太熟悉:那個力排眾議堅持研究美國華裔性工作者賦權過程的獨立學者;那個獨自背著包包進入文革中國、尋找年少時留在中國的「哥仔」的勇敢妹妹;那個受文革精神感召,在任教的美國UCLA大學提議成立「人民公社」,把自己的薪水捐出來讓同事「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社會主義行動者。

她發動過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小革命,我們卻所知甚少。她偶爾雲淡風輕地提起,我們年輕、見識也少,沒被她嚇唬,只當作聽故事。如今才知道,她的身影何其巨大,而我們在她的庇蔭下,渾然無知。

當時,UCLA為Lucie降半旗、舉辦紀念會,表彰她的亞美學術成就與社會實踐。追思會後,Lucie的摯友,天下雜誌發行人殷允芃感嘆:「她一生做了很多,卻說的那麼少。」許多台灣人不知道她在美國的成就,在美國的朋友也不曉得她在台灣的事蹟。

「紀念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的精神可以持續。」說到做到的殷發行人為了回顧Lucie的燦爛人生,決定執起導演筒,大膽挑戰紀錄片創作。她從台北拍到台東、從台灣拍到美國,整理上千張舊照片、影像、錄音片段,訪談Lucie的親朋故舊,甚至跨海到美國洛杉磯訪談當年亞美中心的同事與學生,以影片找回人和人之間最重要的連結:愛與友情。

殷發行人變身殷導,全心全力投入,她和天下的團隊花了九個月時間拍攝,閉關十天寫腳本,然後後製剪輯,終於在2011年1月推出「綿延的生命─Lucie的人生探索」紀錄片與傳記「燦爛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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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3月,「綿延的生命─Lucie的人生探索」榮獲第34屆金穗獎「最佳紀錄片獎」,評審之一,廖本榕委員表示,《綿延的生命》打動所有評審,帶給所有評審一致共鳴,感受製作的用心,其耗費的精神與時間,都展現在此片深厚的內容上。

2013年2月11日,Lucie生日的這天,我們一行人帶著《綿延的生命》飛向美國洛杉磯,參加由成嘉玲董事長與杜克大學副教授周成蔭居中籌畫協調,由洛杉磯加大亞美研究中心(Asian American Studies Center)、洛杉磯加大東亞圖書館和成舍我紀念基金會於12日舉辦的紀錄片座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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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延的生命》導演殷允芃將這部紀錄片帶回UCLA,連結了Lucie在台灣與美國的志業與遺澤。(圖/張正提供)

洛杉磯加大亞美研究中心(Asian American Studies Center)的主任David. Yoo教授、洛杉磯加大東亞圖書館的程洪博士、台北經濟辦事處組長楊國添以及成舍我紀念基金會董事于惠民皆出席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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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加大亞美研究中心(Asian American Studies Center)的主任David. Yoo(圖/張正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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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紀念基金會董事于惠民(圖/張正提供)

紀錄片播映後,由導演殷允芃介紹拍片動機與理念。她說,拍這部紀錄片的最大挑戰是主角已不在人世,而且,Lucie早期照片很少,片中旁白多是截自Lucie在病榻上的訪談錄音,重新剪輯串接而成。

之後登場的是Lucie在台灣創建的社會發展研究所,以及她一手打造的另類媒體集團立報破報四方報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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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起,周敏(Chou Min),Lucie在中山大學做僑鄉研究時的研究生助理,如今是UCLA社會學系教授,專攻移民研究;UCLA人類學系教授豐田曉、杜克大學亞洲與中東學系副教授周成蔭(Eileen Chow)、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所長夏曉鵑、四方報總編輯張正、台灣立報執行副總編輯廖雲章。(圖/周成蔭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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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主持的是美國知名私校杜克大學亞洲與中東學系(Asian and Middle Eastern Studies)副教授周成蔭,Lucie最親愛的外甥女,她與阿姨感情深厚,3年前在追思會的精彩致詞令人笑中帶淚,她深厚的人文學養與批判思考,與Lucie的精神面貌極為神似。(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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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引言人的UCLA人類學系的日裔教授豐田曉(左)(Tritia Toyota )她曾是美國電視台知名亞裔主播,之後離開主播台到UCLA進修,成為Lucie的學生,更結為好友。她寫過一篇「對Lucie的回憶:名字有何意義?」描述她們兩人在鬆餅店精彩的智性辯論。(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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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所長夏曉鵑介紹Lucie創建社發所的理念,是要成為社會運動的培力場所,讓社運不再曇花一現,社發所的目標是「有學有術、實踐基層、回歸理論、再造社會」,為台灣社會運動培養後起之秀。(圖/張正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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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立報執行副總編輯廖雲章介紹立報在台灣獨立媒體界的實驗與實踐。Lucie擔任社長時,開會時總是不斷提醒記者,必須關注新聞關係人的利益,採訪任何議題都要記得問:誰支持、誰反對、誰得利、誰受損。(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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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報總編輯張正介紹Lucie為台灣東南亞移民移工創辦以母語為主、中文為輔的雙語四方報,提供在台移民工重要資訊,並讓弱勢發聲。四方報共有五種語言版本:越南、泰國、印尼、菲律賓以及柬埔寨。(圖/夏曉鵑提供)

座談當天現場湧入八十多人,擠到有些只有站位,有幾位早年曾與Lucie一起在唐人街合作社打拚的學生也現身回顧他們當年一起努力的往事。

世界日報派記者來專訪殷導,隔日馬上有兩篇報導見報:「殷允芃執導綿延的生命 記錄成露茜」以及「殷允芃:台灣太嘈雜」。

除了座談會,我們興奮走訪Lucie曾經工作過的亞美中心辦公室、社會系辦、圖書館、餐廳。加州陽光下的UCLA校園溫暖而美麗,我們踏過她昔日的足跡,試著感受她所感知的事物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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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美中心辦公室,右一為亞美資料中心主任Marjorie Lee,交換名片時,她親切地對我們說:「Oh, you are Lucie’s legacy!」圖為她正為我們介紹Lucie在亞美中心時編纂的教科書。(圖/張正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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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美中心辦公室外,吶喊掙扎的人民壁畫之前。左起夏曉鵑、廖雲章、殷允芃、張正。(圖/董博地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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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美中心辦公室外的海報。(圖/廖雲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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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LA校園寬闊大器、建築簡潔典雅,行走其間,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對照紀錄片裡的場景,彷彿舊地重遊,有一種「原來如此」的篤定感。

這裡是紀錄片裡的UCLA,這裡也是啟發青春正盛的Lucie,勇於突破窠臼、改革體制、投入社會實踐的基地。風和日麗的春天,我們在UCLA和Lucie一起散步。


從西岸到東岸__綿延到杜克

任教於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亞洲與中東學系的周成蔭是Lucie最親近的外甥女,她籌畫了這一場紀錄片播映座談會,我們從陽光普照、萬里晴空的加州,飛了6個小時,橫跨美國大陸,來到了美國東岸的北卡羅來納州,一路只見蕭瑟樹林,光禿禿的枝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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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廖雲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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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廖雲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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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討會場在圖書館內。(圖/廖雲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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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討會場在圖書館內,走入會場前,我們對聽眾的背景毫無所悉。誰會來聽?我們會在這裡遇到誰?沒人知道,周成蔭先給大家打預防針:「在杜克大學不比其他地方,這裡華人很少,研討會能有二十個人來就很不錯了,重要的是討論的品質。」(圖/廖雲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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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之後,杜克大學副教授周成蔭開場介紹天下雜誌以及Lucie的獨立媒體集團。殷導介紹影片的拍攝動機與過程,以及希望透過影片傳達的理念。(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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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引言的是杜克大學歷史系教授Sucheta Mazumdar,印度裔的她是當年Lucie編寫「Linking our lives」的助理與夥伴,她感性地說,當年來自印度傳統家庭的她,就是受到Lucie的啟發和實質支助,成為獨立自主的學者。(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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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為杜克大學歷史系教授的Sucheta Mazumdar(後排右一),在當年出版「Linking our lives」一書時,還穿著印度民族服裝莎麗,十分顯眼。她很年輕就進入婚姻,陪丈夫到UCLA讀書,婚姻不快樂卻沒能力離開。直到她遇到了Lucie(前排中),Lucie要她別害怕,給她了工作,讓她有條件勇敢離開不愉快的婚姻,追求自己的夢想。而今,她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標,成為獨立自主的女性。(圖/張正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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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報執行副總編輯廖雲章介紹Lucie對台灣立報的定位與報導方向,以族群版為例說明。(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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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報總編輯以越南讀者的畫作為例,說明「讓弱勢發聲」的辦報理念。(圖/夏曉鵑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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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廖雲章提供)

台下聽眾多為杜克大學的教授與研究生,華裔聽眾多半來自中國大陸,亦有幾位韓裔學者。他們多半不認識Lucie,但因為看了紀錄片而對她在台美兩地所做的事產生了興趣。一位華人教授追問Lucie創辦四方報的起心動念:「為什麼台灣會有這樣的媒體?為什麼是在台灣?」

他們好奇在號稱自由民主開放的美國多元族群社會,有這麼多不同族裔的報紙、廣播、電視媒體,但多半都是自己唱自己的調,彼此之間的圈子幾乎各自獨立,而台灣卻有這種「文盲辦報」的例子,希望促進族群之間的相互理解。

一位韓國女學者表示,韓國近年來也大量與東南亞婚配,發生不少社會適應問題,因應而生的多半是社會服務團體,卻沒有類似媒體,她認為這種做法可以連結主流社會與移民族群,加速適應社會的過程。

席間,世新大學董事長成嘉玲也介紹了四方報推出的「外婆橋」文化交流計畫,藉由資助國小老師跟隨新移民與新台灣之子,一同回到東南亞的外婆橋長住一個月,翻轉教師與新移民母親之間的文化語言不對等位置,鼓勵老師認識東南亞文化,親身感受異文化的衝擊,將心比心,理解新移民。

一位來自大陸的學生對台灣的獨立媒體很有興趣,主動詢問是否提供暑期實習機會,她希望能到台灣立報社實習,認識台灣的獨立媒體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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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地標杜克大教堂前合影,右起四方報總編輯張正、世新大學英文系教授劉建基(現訪問於杜克大學)、世新大學董事長成嘉玲、杜克大學教授Sucheta Mazumdar、天下雜誌發行人殷允芃、世新社發所所長夏曉鵑、台灣立報執行副總編輯廖雲章。(圖/周成蔭提供)

Lucie走了三年,卻彷彿沒有離開。她的精神感召許許多多的人,透過紀錄片、透過書籍、透過她創辦的另類媒體,這些深受她遺澤感召的人,持續綿延、連結彼此共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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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跟團去了一趟蘭嶼,原本是一趟放鬆的小旅行,卻意外又變成一趟發現新移民的大地遊戲;該吃該玩該放鬆的,都享受到了,最過癮的是,我們居然把島上所有新移民和移工統統找到了!

座落台灣南端的小島蘭嶼,全島人口3千多,分布於6個環海部落,島上原住民自稱「達悟」,就是「人」的意思。蘭嶼這個「人之島」,傳承古老的南島文化。達悟女人負責耕種芋頭田、男人負責打獵、上山收集木頭打造拼板舟與下海捕魚。達悟人的名字隨著家庭身分而改變:未婚者姓「希」、已婚有小孩者叫作「夏曼」,是爸爸的意思,比如作家夏曼藍波安,意思就是「藍波安的爸爸」;成為祖父之後,會再改名為「夏本」。

乍聽之下,覺得這種命名方式好特別,後來想想,其實華人也是這樣呀,未婚的時候是X小姐、結婚後就變成Y太太、有小孩就變成Z媽媽,然後成為奶奶,和達悟人的命名方式意思很接近。

日據時期,蘭嶼被日本人刻意隔離作為人類學的觀察田野,現代化發展進程較本島慢,外來人口也少,可說是最能保存原味的小島。

台灣人對蘭嶼的印象有兩種:藍天碧海飛魚季及萬年惡靈核廢料。飛魚季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季節,禁止捕撈底棲魚類,讓海洋休養生息;過了飛魚季,人們就不能再吃飛魚,避免招來災禍。古早年代科學不發達,達悟祖先警告子孫不得觸犯禁忌,從當代生態與科學的眼光來看,這些禁忌其實充滿生態平衡的智慧與「夠用就好」的慈悲。

之前走訪澎湖、馬祖,發現離島有不少東南亞姊妹,她們多半是早期的新移民,這回有機會到蘭嶼,不禁揣測:這裡也有新移民姊妹嗎?她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我們到處打聽,輾轉找到全島最資深的東南亞外配,來自菲律賓巴丹島的賀麗妲。

蘭嶼菲律賓外配

菲律賓巴丹島外配賀麗妲:我丈夫是個好漁夫,而我是魚!

巴丹島的賀麗妲就住在椰油村蘭嶼高中旁邊,在自家門口擺攤賣剉冰。炎夏酷熱,除了門口的兩張桌子,也在客廳擺了幾張桌子,走進客廳,只見四面牆上掛滿了豐功偉業的紀錄:魚骨標本、丈夫補大魚的照片、模範父親的獎章,其中一幅獎狀引述聖經路加福音:「來跟隨我,我要叫你得人如得魚一樣。」

蘭嶼菲律賓外配家的照片

民國75年時,她的丈夫和美國朋友到菲律賓巴丹島觀光釣魚,與她邂逅。「他是個好漁夫,而我是魚!」她簡潔地對這段跨國婚姻做了一個註解。她的幽默是有所本的,客廳裡琳瑯滿目的各式魚骨標本,光看骨頭就能想見那魚有多大。

賀麗妲說,巴丹島離蘭嶼很近,如果划船,45分鐘就能回娘家。不過,現在交通發達了,她回家的路反而曲折:她得先搭飛機到台東,再到台北,從台北飛馬尼拉,再從馬尼拉飛巴丹島,更遠又花大錢,所以很少回去了。

遠離家鄉27年,在蘭嶼生兒育女,賀麗妲並不孤單,當年一踏上蘭嶼,她就發現這裡的氣候和語言和家鄉非常相近,菲律賓有一百多種方言,而巴丹島的方言和達悟語相似度極高,她毫無障礙地融入了這個美麗的小島,生活中幾乎不需要中文,她和家人用英文或達悟語溝通,中文在此地並非強勢語言,反而讓賀麗妲感覺生活更自在。

賀麗妲的外貌身材與達悟人相似,27年來幾乎已成為在地島民,訪問時她很害羞,始終不肯透露名字,也因為來得早,連移民署都沒有她的資料。派出所的員警登門拜訪之後,才知道原來她在民國75年就來到蘭嶼,那時移民署都還沒有成立呢,因此她一直是移民署離島外配關懷名單的漏網之魚,由於這回的採訪,我們意外「發現」了她,進一步連結了政府資源,希望她未來也能享有和其他外配同樣的社會福利,過得更幸福。

BOX剉冰店
台東縣蘭嶼鄉椰油村
089-732224


Ana與小孩
菲律賓呂宋島移工安娜(Anabelle Reynaldo ):這裡是台灣人的天堂!

聽說東清村的達悟朋友說,有位幹練的菲律賓移工安娜,清晨在早餐店、下午在餐廳幫忙,還肩負照顧中風的老人跟年幼小孩的責任,村裡人人都知道她。尋訪早餐店,撲了個空,得知她下午會在「海堤咖啡」出現。推門進入咖啡廳,老闆娘聽說我們要找安娜,一臉狐疑:「你們是她的朋友嗎?」我們支支吾吾回答,嗯,安娜還不認識我們。

好心老闆娘打電話給安娜:「有兩個人說要找妳耶,妳來一下吧!」不多時,安娜款款而來,來自呂宋島的安娜開朗大方,與我們侃侃而談,好心老闆娘還端來沁涼紅茶招待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安娜畢業於菲律賓的師範大學,英文發音漂亮,說得一口流利中文。出國當看護,跟隨照顧的奶奶往來台灣與蘭嶼之間,這是她第二回出國打工。

第一回的運氣不太好,到台灣不到3個月,雇主就過世了,她也因為思念3個孩子而決定回國。有一天,她看到下班回家的媽媽疲累不堪地昏睡床上,突然悲從中來,看見母親,彷彿看見未來,她問自己:「我要這樣過下去嗎?我不要!」好友驟逝與婚姻挫折,沒有打擊她的信心,反而激勵她對人生要有更積極的態度,她決定出國打工,為自己和孩子拚一個更好的未來。

第二回出國很順利,她享受這種有時台灣、有時蘭嶼的遊牧生活。在台灣時,她放假喜歡去上教堂、逛金萬萬百貨,和朋友相聚;在蘭嶼時,她選擇不放假,多賺加班費,又能享受度假風情。

「蘭嶼是台灣人度假的地方,年輕人來度假打工,沒有錢也沒關係,我在這裡度假又賺錢,多麼幸運!」安娜眼角帶笑意地說了一個故事,島上原本有另一位菲律賓同鄉,年輕的同鄉覺得蘭嶼實在太「無聊」,每天除了看山看海,就是觀光客,搭船逃到台灣。沒幾個月,同鄉打電話給她,說台灣太花錢了,想回蘭嶼。她馬上制止:「千萬不要回來!全島都知道妳逃跑了,警察會抓妳!」

聰明的安娜懂人心,她會與雇主的小孩用英文對談,雇主感謝她提供的免費家教服務;她懂得安撫奶奶的脾氣;她轉移對孩子的感情疼愛雇主的小孩,把一家子人的心都緊緊揪住,人人都愛她,她也樂在工作。這樣的安娜,相信也一定能好好經營未來的人生。如果有機會到蘭嶼,別忘了到海堤咖啡找安娜喝杯咖啡~

與Ana合照

BOX海堤咖啡
台東縣蘭嶼鄉東清村12-6號
電話:089-723793

四季牛肉麵店的越南芹苴阿嬌:希望有機會學中文!

四季牛肉麵店位於椰油村,離菲律賓外配賀麗妲的剉冰店很近,可惜在這裡工作的越南外配姊妹都不認識賀麗妲,因為她們還沒學會達悟話,也不會說英文。

蘭嶼越南人

人如其名的阿嬌個頭嬌小、皮膚白皙的阮氏嬌來自南越芹苴省,今年23歲,結婚到蘭嶼3年多,育有一兒一女,因為照顧小孩的關係,今年才到牛肉麵店打工。麵店是島上唯一的牛肉麵店,生意很好,不管旅行旺季或淡季,人潮從早到晚不斷湧入,沒得休息。每天早上9點就開始準備,11點左右就有客人上門,一直得忙到晚上。因為孩子的關係,阿嬌平常下午五點就下班,標準的朝九晚五,偶爾忙不過來會加班到八點,也已經是極限了,密集勞動讓她感覺吃不消。

阿嬌坦承不知道會嫁到蘭嶼,來到島上,還沒學會說中文,就發現這裡多數人都講達悟話,她一個頭兩個大。她是島上第一位越南外配,剛來時非常寂寞,常常以淚洗面,婆婆看她實在太孤單,便讓未婚的小叔也到越南娶妻,好讓她有個伴。於是她有了一位來自同鄉芹苴的妯娌:黎金惠。

越南芹苴黎金惠:我不吃比我大的東西

26歲的黎金惠身材瘦高,輪廓深刻,一身小麥色皮膚,與阿嬌形成強烈對比。阿惠來台灣近三年,還沒小孩,她也在牛肉麵店打工,因為不需要照顧孩子,工作時間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八點,中間幾乎沒得休息。金惠有個小怪癖:不吃比自己體型大的動物,所以她不吃豬肉、牛肉;羊肉因為騷味重,她也不愛。

本來偏食也無所謂,偏偏她進了香氣十足的牛肉麵店工作。剛開始上班時,一聞到牛肉湯的味道,她就感覺想吐,食慾不振,麵店提供的餐點根本吃不下,長期體力透支,金惠常鬧胃疼,去衛生所看病,卻發現「那邊的醫生都不看病!」

金惠說,衛生所的設備簡陋,無法診斷,醫生通常給她胃藥暫時解除疼痛,她怕一直吃藥卻不明白問題所在,將來問題更多,希望能到台東大醫院看病。可是,一來她不知道醫院在哪裡,二來沒有人能帶她去,她覺得最大的難題是,她根本不懂中文,就算到了台東,也不知道醫院在哪裡!

因為外配人數太少,蘭嶼的學校沒有開設中文班,雖然東南亞姐妹們聽說都不成問題,但遇到讀寫的需求,馬上就遇到問題。

BOX四季牛肉麵
台東縣蘭嶼鄉椰油村19號
電話:089-732021


包便當的阿柳
餐廳打工、兼差修指甲的黎翠柳:我要存錢養老

海外越南人的連結力很強,往往只要認識了一個,就能找到其他人。當阿嬌告訴我們,全島的第三位越南人就在隔壁的餐廳,感覺有如中樂透。

見到黎翠柳的時候,她正快手快腳在廚房包便當。達悟和外省混血的老闆娘豪爽開朗,大方讓我們參觀阿柳工作的餐廳廚房。她稱讚阿柳手腳勤快,做事認真又聰明,中文聽說學得很快,「比我們本地的都認真!」

阿柳結婚三年,還沒有小孩,為了拚經濟,除了餐廳工作,她還利用午休兼差幫人做指甲彩繪。原本在南越從事指甲彩繪工作的阿柳,嫁到蘭嶼後,不想可惜一身好手藝,慢慢打聽需求,培養出一批死忠客戶,午休、下班後都排滿客人,連老闆娘也是她的客人。

阿柳從越南娘家買來專業彩繪設備,自備頭燈補充照明,一筆一畫仔細在指甲上畫出一片天地。笑臉迎人的阿柳未雨綢繆,為了晚年高枕無憂,她努力拚經濟,打工兼差存錢養老。她問我們,怎樣才能工作輕鬆點,還能賺錢?我們建議她發展蘭嶼風味的指甲彩繪,融合飛魚、拼板舟圖騰,成為另一項文化創意,成為新的觀光賣點。

阿柳直呼飛魚很難畫,她沒畫過。我們倆一直央求她,最後,她勉為其難地在十一的大拇指上畫了一隻漂亮的飛魚(我的指甲太小片,很難畫),同團的朋友們驚豔不已,大家都說這個生意可以做,希望阿柳可以慢慢產業升級,發揮自己喜歡又擅長的專業,實現自己的夢想。

飛魚指甲彩繪

BOX美佳欣餐館
台東縣蘭嶼鄉椰油村20號
電話:089-73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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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鄉背井的遊子想家的時候,除了打電話,還能做些什麼呢?曾聽過越南中年幫傭談起自己的消費行為:「一年花不到一千塊買衣服化妝品,一個月卻要花兩三千塊打電話!」

走進北平西路的巷子,小小門面卻有大有名號的Global,一群印尼華裔店員笑咪咪地招呼,店裡卻空蕩蕩的看不到「東西」。

這裡到底賣些什麼呢?謎底揭曉,居然是「沙發」。

沒錯,這間小店賣的正是以沙發為主的家具,還有衣櫃、床組、餐桌組、茶几、冰箱、洗衣機,型錄上琳瑯滿目的商品,甚至還有機車。我興味盎然地研究型錄商品,看著上面的標價驚呼:「什麼,沙發居然只要799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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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便宜的沙發,這麼奇怪的小店,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老鼠會詐騙?

原來這種型錄商店賣的所有家具和家電都在印尼當地,離家的移工們可以在店裡選購型錄商品,分期付款,之後店家會把這些「禮物」宅配到他們位於印尼的家鄉,當面交給家人,並且拍下家人與禮物的照片作為「證據」。

店員指著牆上貼得密密麻麻的照片,每一張照片裡,都有一組簇新的西式沙發,沙發上端坐拘謹瘦小的穆斯林老人、神情興奮的少女、小孩或是黝黑靦腆的丈夫,桌上可能擺著飲水機、沙發旁立著電冰箱。不少房子看來家徒四壁,油漆斑駁屋瓦破敗,對照華麗風格的西式沙發,十分突兀,卻充滿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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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些照片,覺得心頭暖暖的。啊,這麼遙遠的家鄉,想家的時候,就來分期付款買一套家具送回家,雖然自己不能陪在家人身邊,但是那無限的心意化作沙發、電冰箱、衣櫃、彈簧床,日日夜夜陪著她們,安慰他們的孤單想念,也在實際的日常生活中,確保他們過得更加舒服自在。

好浪漫噢,買一套家具回印尼,真是太酷了!我讚嘆著,佩服想出這點子的人。

店員低聲解釋:「因為印尼人比較愛花錢啦,如果沒有讓她們這樣(買家具),她們出來玩就會把錢亂花掉了,每個月領到錢就付一點點,一年就可以付清了,家人也會過得比較好。」

我低頭看著型錄,看到老闆是華人,果然華人很會做生意,想方設法創造購買的欲望,刺激消費,並且深得人心。從型錄上看來,除了家具,甚至連油漆、水泥、浴缸、流理台、瓦斯爐都可以郵購,憑著想像力,移工們飄洋過海打拚,也同時隔空打造了一個真實的家。

她們盡力把一切的好東西宅配到家,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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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禮拜,報社收到一封信,信上的文字是印尼文,編輯部沒人看得懂,本來以為郵差送錯,可是仔細一看,真的是寫給「Bao Bon Phuong」(四方報)的,只好帶回家請教專家。

阿麗看了信之後,很訝異地這封信真的是寫給我們的,「可是,她怎麼寫印尼文呢?妳們又看不懂!」讀完了信,阿麗口述給我聽,整理翻譯如下:

四方報你們好~我是印尼人Meety,我看不懂越南文,可是我默默當四方報的粉絲已經很久了。我的好朋友阿賢,是個越南人,也是四方報的忠實讀者,每一期都不會錯過,她會翻譯四方報裡的故事給我聽,我雖然看不懂報紙,但是聽得津津有味,也成為四方報的忠實粉絲。

7月15日是我工作期滿返回印尼的時間,我希望透過四方報,為我轉達對阿賢的感謝。

我想對越南好朋友阿賢說:在這一段相處的時光中,我感覺到妳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教會我很多人生的道理,在我悲傷難過、開心歡笑,或是工作辛苦的時候,妳都陪在我身邊,讓我感覺不孤單。我們聲氣相通、心靈契合,我實在好喜歡妳這個朋友!雖然,我們的國籍不同、個性也不一樣,可是,妳面對困難時,堅持不放棄的堅忍個性讓我好欽佩,妳真的好棒!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相遇雖然只有短短的時光,可是我想告訴妳,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日子,永遠不會忘記妳,阿賢,謝謝妳!


這位Meety的信讓我感觸良多,兩位在台灣的外籍幫傭,來自不同國家,在台灣相遇、相知,互相扶持,我相信她們應該是以中文溝通,但是中文無法讓Meety盡訴她心中對阿賢的感謝,因此她決定訴諸文字,在她離開之後,讓阿賢在她熟悉的刊物上,看見朋友對她的思念與感謝。

這封信的流程比較複雜,阿麗口譯,我以中文整理,再交給越南編譯曉黎翻成越文,經手的3個人心情都很溫暖,因為這一封陌生的來信,讓我們見證了一段美好的情誼。

我很激動,文字對人的影響是如此巨大,明明可以用言語表達的情感,Meety卻選擇以文字輸出,在她離開之後,阿賢將會在8月號的四方報上看到這一篇生日祝福,那是多麼令人驚喜的禮物。

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這種精神上的酬賞是支撐我的重要動力,我常覺得自己何其幸運,可以投身自己喜歡的工作,每天都有不同的學習與驚喜,雖然不時碰上沒日沒夜沒休假,但如果工作本身就充滿樂趣,有沒有休假,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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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東東河的武氏玉惠、婆婆和小孩

台灣社會號稱多元包容,然而,對於「他者」始終有種想像中的恐懼,擔心受到「外來種」、「非我族類」的侵害,最常聽到似是而非的論述是:「東南亞移工外配會製造台灣社會的問題。」

真的是這樣嗎?移工的引進、外配的開放,難道不是因為台灣社會先出現了需求的缺口:台灣人無法親自照顧年邁的長輩或小孩,台灣適齡男性找不到婚配的對象,然後才開啟了後面一連串的「問題」?

她們真的是「問題」嗎?或者,她們其實才是解決「台灣問題」的人。

武氏玉惠來自越南南方的古芝,以越戰時扮演最堅苦卓絕任務的古芝地道聞名於世。她結婚10年了,育有一兒一女。婆家在台東縣東河鄉的台11線公路上,經營一家小麵店,店門口擺了一個招牌燈箱,上書「越南河粉」,她親自掌廚熬大骨湯頭,每天推出限量正宗越南河粉。

武氏玉惠夫妻與公婆小叔同住,三代同堂,一家人共同經營小麵店過日子。除了擔當麵店主廚,她還是台東外配協會的理事,熱心參與會務,由於資格老、經驗多又樂於助人,她常主動協助新來乍到的新移民姊妹,提供語言、生活的諮詢與實質濟助。

麵店牆上,貼著一張自由時報地方版的剪報,報導她和婆婆黃張秀鑾一同獲得台東縣2009年外籍配偶家庭「模範婆媳」的表揚。她臉上洋溢著幸福,一邊吩咐兒子拿出獎狀來給我們看。獎狀擺滿了大圓桌,念國小三年級的黃興文害羞卻不掩得意神情,指著獎狀解說每一張得獎記錄的來歷。

面對這一幅美滿圖像,我深受感動,然而,這幸福背後的努力與淚水,卻有著外人難以理解的堅忍與信仰。

當年,武氏玉惠參加相親時,公公坦白告訴她家中的經濟條件與丈夫的精神狀況,也明白地說出未來能對娘家提供的幫助有限,讓她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她回家問母親,母親對她說:「我們沒有要賣女兒,去台灣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妳要想清楚,不可以到時候反悔,害了人家。」玉惠希望改善家境的孝心,母親固然了解,然而,太多跨國婚姻失敗的前車之鑑,也讓她感到遲疑,去不去,都為難。

直到十年後,回想起媽媽的話,武氏玉惠仍激動不已:「我媽媽說,妳答應了人家,就不可以後悔,不可以等到自己翅膀長硬了,就拋棄人家跑掉。」

武氏玉惠沒有忘記媽媽的交代,十年來,她與公婆一同經營麵店扛起家計,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與台語,她養兒育女照顧丈夫與小叔,更以小店為據點,提供周圍鄰近地區的外配姊妹們一個聚會交流的所在。她也沒忘記娘家,結婚三年後,她為娘家蓋了一棟水泥房,提供安穩不受風吹日曬的安樂窩。

她說:「我有責任照顧娘家,但是我更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家。」不只這樣,她照顧的範圍還包括其他的外配姊妹。

儘管小麵攤的收入有限,武氏玉惠認為自己的日子很好過了,比起許多遭受家暴、丈夫酗酒的姊妹,她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偏遠地區工作機會少,很多姊妹因為無法上課學中文所以語言不通、語言不通就找不到工作或只能打零工,收入有限又遇到不負責任的丈夫,常常沒錢買奶粉、尿布,經濟困窘使得新移民姊妹被困在天涯海角,哪兒也去不了。

武氏玉惠的麵攤成為大家吐露心事的所在,剛開始,婆婆曾有微詞,她勸婆婆:「錢生不帶來,也帶不走,幫助別人是積陰德。」婆婆漸漸受影響,也願意支持她的做法。

「一兩千塊不多,但是先度過難關,過了關,以後就會有希望。」武氏玉惠的麵攤像是一個「微型貸款銀行」,只是她不要求利息、甚至連本金可能也拿不回。可是她不計較,她連自己的青春與未來都甘心樂意雙手奉上。

從越南古芝到台灣東海岸的小村莊,武氏玉惠一個人,撐起了台越兩個家庭的穩定運作,更傳愛到更多弱勢而無力呼救的家庭。她像一盞微弱卻堅定的燭光,靜靜散發光芒,照耀黑暗絕望的角落。

台灣社會,有多少這樣的微弱光芒,沒有得到支持,卻不斷遭受詆毀汙名,她們以個人力量解決國家社會的問題(高齡化、少子化、高風險家庭),但是誰來還她一個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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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台十一線往南開,來到台東成功鎮的邊緣的原住民部落。一邊是太平洋,另一邊是成排的平房,人煙稀少,偶然看到一家雜貨店,上前去打聽:「請問這裡有越南人嗎?」

十一說這像玩大地遊戲,通關密語是:「越南人」。今年因為音樂節而環島台灣兩回,暑假跑了好幾趟中南部,唯獨花東,總是匆匆一瞥。可是,越是天涯海角的異鄉人,心情越是稀微,於是尋訪後山越南人成為這趟花東之旅的重點,除了手上的訂戶名單,我們走一步算一步。

這裡是阿美族的部落,雜貨店門口幾位年輕的原住民正在吃泡麵,瞄了一眼我們手上的報紙,說:「這裡很少越南人啦,越南新娘都跟她們的老公去台北找工作了!」真的嗎?年輕人出走得這麼厲害,連外配都外流了噢?

不信邪,又去問了另外一家釣具店,得到的答案差不多。正要離開之際,老闆娘突然想起,「噢,前面有個賣檳榔還有小吃的,是越南新娘!」

見到阮氏調的時候,她正坐在小吃攤門口就著天光讀四方報,電視上正在重播連續劇「娘家」。她有雙烏溜溜的眼睛,戴著毛線帽。四方報是跟朋友借的,這一帶只有三名越南人,訂報的姊妹看完後,傳給她,她讀完後會把報紙再交給另一位住在山裡面的姊妹。

讀者名單上有位「阮氏詩」,就是訂報的朋友,那天剛好陪老人家去看病。阮氏調來自太平省,原本是照顧阿嬤的移工,來到台東照顧阿嬤,順便照應檳榔攤,和現在的先生成了鄰居,先生天天去找她聊天,聊出了感情,她也就答應結婚。阮氏調結了婚,於是阿嬤又申請了阮氏詩來照顧,她也有了同伴。

今年33歲的阮氏調在越南有過一段婚姻,丈夫不負責「跑掉了」,為了撫養女兒,她到工廠工作,但是薪水太低,於是來台打工,女兒今年已經15歲了。

阮氏調和陳氏雪絨並不相識,然而卻有著極為相似的境遇:一樣的年齡,連女兒的年齡都一樣、都是再婚、從外勞變成外配。最令我訝異的是,她們都在婚姻面談時遭遇阻撓,被視為「假結婚」而延宕一年多才結成婚。

阮氏調說,到台灣工作一段時間後,回到家鄉很不習慣,「辦什麼事情都很慢,都要花錢。」先生與她回越南辦理結婚時,住在娘家,警察天天上門來「盤查」,嚇得她先生以為出了什麼事。「警察說我們是外國人,他們要來保護我們的安全。」阮氏調一臉無奈又好笑,看不慣越南警察貪瀆的習慣。「我嫁給台灣人,可是我還是越南人,住在自己家,他要保護我什麼啊?」她說,警察三天兩頭來家裡,弄得家人不安穩,最後她還是妥協給紅包,警察終於不再上門,確保了他們的安寧。

和台灣人結婚,而且是和台灣的原住民結婚,適應語言和文化對她來說,是雙倍的困難。結婚4年以來,她至今仍沒有學會阿美族語,國語和台語說得不錯,但是因為學校距離遠,沒有交通工具,所以無法上課學中文。

她沒有交通工具,守著海邊的一家小麵店,每天寂寞地看海、看報紙、看電視。她笑說:「沒有駕照,就不能騎車,被抓到要罰很多錢,我一個月的薪水就沒了!」這個人煙稀少的小鎮生意清淡是常態,「人這麼少,我煮得再好吃也沒有人來啊~」招牌上寫著越南河粉,原住民也吃河粉嗎?「他們吃不習慣越南口味,只有越南人來吃。」她補充,就是另外兩個越南人,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

我們把雪絨送的越南泡麵轉送給她,在這樣的海角山邊,家鄉口味的泡麵和母語一樣,都有消解鄉愁的功能。但願她有一天能學會阿美族話,真正理解所處的地方與文化,也受到同樣的理解和接納。

20091218台東海邊的阮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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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東是山海原住民的家鄉,感覺總像是另一個國度,無法出國的時候,到花東也有同樣的療癒效果。寒流來襲的前夕,我們搭乘火車逃往花蓮。

落腳東華會館,到小鎮超市買東西,食品貨架間,我的東南亞雷達響起:一位少婦喊著一個奔跑的小女孩。「叮咚!越南人!」我心想,十一拿出報紙,但她的長像輪廓讓我們有點遲疑,要不要貿然搭訕。風險是,萬一她不是,只是國語口音有點不標準,而被誤認,可能會生氣。

正在舉棋不定,小女孩從我們旁邊跑過,十一對著小女孩說:「Chao con~」(越南語:小朋友好~)少婦側頭微笑看著我們,我拿出報紙:「妳看過這個報紙嗎?」她點頭:「有啊,以前看過,對面那個老闆娘給我的!」她指著賣場正對面的日式涮涮鍋,說:「她也是越南人。我們這裡很多啊~」

晚間九點多,街上的店多半已經打烊,我們踏進涮涮鍋店,笑容滿面的老闆娘迎面招呼:「兩位嗎?」我們拿出報紙時,她驚喜地說:「啊~我在報紙上看過你,我怎麼沒想過我們有一天會見面!」就這樣,機緣巧合遇上花東的一位讀者─陳氏雪絨。

日式涮涮鍋的越南老闆娘──陳氏雪絨

雪絨殷勤招呼我們:「哥哥姐姐吃個火鍋吧?」也不管我們剛吃過晚飯的拒絕,她快手快腳弄了兩鍋高湯,端出菜盤、切了兩盤牛小排和松阪豬及海鮮盤,擺滿一桌。熱氣蒸騰的高湯沸騰了,來不及阻止她,她俐落下鍋,親手涮起牛小排、松阪豬肉片,頻頻夾到碗裡,不停地說:「還喜歡吃甚麼?再來點羊肉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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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跟她聊天,可她忙進忙出不停追加食物、飲料,幫我們夾菜。我很久沒被這樣滿滿地堆起的食物感動過了,看著雪絨的熱情,真不忍心拒絕她,只得埋頭努力。

我本來就愛吃涮涮鍋,但那一天,涮涮鍋的滋味真複雜。她沒有驗證我們的身分,光憑手上的報紙就相信了我們。真可貴的信任,也讓我們心生警惕。

鍋子裡呼嚕呼嚕地滾著,雪絨終於滿意地坐下來聊天。她一臉好命的背後,曾有過一段辛酸的人生。

33歲的雪絨來自北越南定省,有個15歲的女兒。24歲時,丈夫因意外過世,她在幼稚園當老師賺錢養孩子。可是一個女人能賺的錢有限,她希望給孩子一個有希望的未來,決定來台打工。

日式涮涮鍋店是雪絨的第二個工作,認識了老闆簡先生,簡先生看這個女孩子身手俐落又總是笑咪咪得人緣,心裡就先加了分,知道她的境遇後,十分憐惜,也動了追求的心思。工作一年多,雪絨觀察了簡先生一段時日,覺得這人老實可靠,兩人甚至商量好不生孩子,好好撫育女兒,將來接到台灣來念大學。

於是雪絨從移工變成外配,從工人變成老闆娘。

「我本來是不要再結婚的。」雪絨說,剛喪夫時,就有人追求她,但是她不想。「因為結婚還要再生小孩,這樣對我女兒不好。」她很堅持要給女兒好的環境,寧可犧牲自己的幸福。然而,雅好玉石的簡先生也是性情中人,不認為結婚一定要生小孩,婚姻是作伴,兩個人好好過比較重要。

像雪絨這樣的再婚外配並不多見,但這樣的婚姻卻可能是比較理想的。雙方都有足夠時間彼此了解,審度狀況後再做決定。那天晚上,簡先生本來已經休息了,卻被雪絨叫醒出來見客。

陪我們聊了一會兒,簡先生客氣地告退,溫柔地對雪絨說:「妳繼續聊天,今天我來收店囉。」他對我們說:「她今天真的很高興,你們多陪她聊聊。」說罷,他到前台去收拾鍋碗湯壺、掃地抹桌子。雪絨笑咪咪地說:「謝謝你~」夫妻間自然流露的親密體貼,看得出來感情很好。

雪絨很忙,周一到周日都開店,連過年也只休一天,只能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讀幾頁報紙,她喜歡看報,因為在別人的故事裡看見自己的心情,會有一種被了解的感覺。她說:「我沒時間寫,但是我有時候會畫畫。」她拿出一份去年中秋節的四方報,指著封面的畫說:「謝謝你們登我的畫,我沒有想過會上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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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這張封面的畫是她畫的?四方報讀者中有許多素人畫家,時常來稿,去年中秋節被選上封面的那張圖,筆觸細膩,看起來相當專業。多半能畫的人都時常投稿,唯有這一位作者,上過一回封面後,就再也沒有寄來其他作品。沒想到居然是雪絨,除了會煮好吃的涮涮鍋之外,她還是位深藏不露的畫家呢。雪絨很懷念小時候過中秋節提燈籠的歡樂氣氛,來到台灣卻沒有這樣的習俗,她很懷念家鄉和童年,於是有了這張畫。

雪絨很高興地從櫃台後面拿出了幾張素描:「這是上個月修馬路的時候,不能開店的時候,我隨便畫的。」她害羞又開心地把畫交給我們,說父母本來一直要栽培她繼續念書的,但是她太早談戀愛結婚了,沒繼續念書,家裡的哥哥弟弟都念得很高,只有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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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念很多書的雪絨雖然很忙,卻也不放棄學習,她每周有兩個晚上去識字班學中文,希望將來女兒到台灣,可以幫助女兒學習。她絮絮叨叨話家常,雖然是初次見面,卻有一種熟悉感。她似乎有所感:「看見你們就像看到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樣的,我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見到你們……」這句話,她今天晚上講了不下幾十次了,每一次她這樣說,我都感覺她彷彿快要哭出來。

夜深了,時鐘敲過12點,路邊的野狗都睡了。我們也該告辭了。雪絨周到地問:「有安排地方住嗎?可以來我們家住呀~」一早還有事,我們約好明天再來拜訪。

「我明天煮越南河粉給你們吃,一定要來,我會打電話給你們。」臨走前,她提了一袋越南咖啡、波蘿蜜乾塞到我手裡,交代我:「晚上肚子餓可以吃。」怎麼可能肚子餓?但經過了這個晚上,我也知道,我們不可能拒絕她的熱情,明天,我們一定得再來一趟。

第二天早上,和東華的師生們分享這一晚的奇遇,大家都驚嘆不已。喝著越南咖啡、吃著波蘿蜜乾,在座師生幾乎都認識雪絨,有些老師也知道她的故事,但沒人知道她會畫畫。不能說她的才藝被埋沒,因為煮美味河粉和招呼客人同樣是難得的能力,只能說,她真是才華洋溢。

到了雪絨的涮涮鍋,除了她,還有兩位越南姊妹,一位是昨晚在超市遇到的少婦Linh,另一位是懷孕5個月的小葉。雪絨是這附近外配的大姐姐,照顧同樣來自越南的姊妹,她們偶爾也在涮涮鍋店打工,有甚麼事也會來找她商量。

雪絨說:「吃個鍋吧?」我們連連拒絕:「不可以,我們是來吃河粉的,河粉就好了!」河粉,頂多就是一碗吧,但是雪絨的河粉有加料,變成了豪華版的混搭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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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一碗豬肉、一碗牛肉河粉,裡面卻偷渡了魚片、蛤蠣、蝦,幾乎是雙倍份量的河粉,不吃完她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一邊聊天時,她還殷殷勸菜:「來個火鍋吧?」「不可以~太多了~」後來她折衷,決定再炸個春捲。兩位年輕越南女生負責看守我們吃完,不時叮嚀:「妳的河粉要冷了噢,趕快吃吧~」「春捲要趁熱吃噢~」美食當前的壓力很大,看起來很炫耀,但這種痛苦不足為外人道。

和雪絨聊天,感覺不到時光飛逝,等到想起,已經過了四點半,我們非走不可,不只因為還有行程,也是因為再繼續聊下去,我們難逃再吃一鍋(天哪~)的命運。

沒有不散的宴席,有過這一刻美好的相聚,分離也沒有遺憾了。離開的時候,天空正下著毛毛細雨,雪絨提了一大袋水梨、幾串葡萄、十幾包越南咖啡、泡麵、波蘿蜜乾送給我們,無法拒絕她的盛情,我們欣然收下。

她說:「我有時候可以打電話跟你們聊天嗎?你們會記得我嗎?」可愛的雪絨,經過了這兩天的震撼洗禮,我們怎麼可能忘掉妳呢?

沒想到,雪絨只是開端,這趟花東之旅,意外開啟我們一連串認識後山越南人的歷程。認識越多的越南姊妹,越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對越南文化的理解、對跨國婚姻的看法、對移工勞動的情況,都是。

花東給我的印象從「好山好水好人情」的緩慢生活層次,多添了一層過去未曾看見的色彩,因為有了朋友、有了故事,每一個地方的名字,於是產生了情感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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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禮拜過了一個非常東南亞的周末:周五到國家音樂廳參加泰國朱拉隆功大學音樂系的泰國民族音樂工作坊、周六是台灣南洋姐妹會劇團的2009年公演、周日是二年一度的移工大遊行,這回的口號是「還沒休假!」我心底的OS是:我也是。

只是她們是被迫的,而我是自願的,要進廚房就別怕熱,愛湊熱鬧就別喊累。

1211孔雀男孩真可愛

大大樹的SF策展的泰國民族音樂工作坊,是各國民族音樂系列的其中之一。由朱拉隆功大學音樂系主任領軍,帶領師生六人團隊來台演出,每一場表演前先介紹樂器和音樂的源流,才知道原來泰國民族音樂深受鄰近國家影響,包括中國、印度、印尼。演奏的樂器笛子、揚琴、鼓,有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是中國樂器的親戚,那纏綿的旋律和鏗鏘的國樂大異其趣,漂亮的泰國男學生跳的孔雀舞更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這場泰國民族音樂在象徵菁英品味的國家音樂廳演出,但賣座不太理想。SF說,巴基斯坦和印度場幾乎爆滿,台灣觀眾似乎對遙遠的國家比較有興趣,對於鄰近國家的文化卻不感興趣。但少數的觀眾中,卻有為數不少的西方外籍人士,是有趣的對照。

1212南洋姐妹要說戲

南洋姊妹會是台灣最早的新移民自主團體,從美濃開始發跡,培力組織新移民。這回她們和差事劇團合作,從三月起開始上戲劇肢體開發課,培訓了九個月,從零開始學習肢體開發、劇本創作以及舞台表演。姊妹會在很多議題上十分進步,最值得一提的是,姊妹會開創了「媽媽來上課、我幫妳看小孩」的托育模式,消除了新移民出門的障礙,讓她們得以安心上課。

這次戲劇工作坊更進步,媽媽上肢體開發課時,小孩也沒閒著,她們在另一個空間上兒童律動課。「南洋姊妹要說戲」表演前,熱場的就是「喜羊羊兒童劇團」的表演,一個個穿著泰國、柬埔寨、印尼、越南傳統服裝的小孩有模有樣地走秀表演,可愛極了,現場的觀眾無不露出笑容,用力鼓掌。

戲碼「飄洋的夢想」談的是外配在異國婚姻內的處境:經濟拮据、出外打工遭遇的語言困境(在早餐店打工,聽不懂客人又快又多的點餐要求,被老闆扣錢)、對遙遠娘家的想念(結婚五年還沒存夠錢回娘家一趟)。

「雨中的風箏」描寫移工為了改善家境來台幫傭,因為工廠付不出薪水而面臨遭資遣的命運,但想到積欠的高額仲介費尚未償還,只得冒險逃跑,逃跑後更加危險,最後意外身亡。

簡單的情節,故事如此切身,演員們在台上情不自禁紅了眼眶。坐在台下的導演侯孝賢從頭看到尾,對姊妹們的真情流露很是感動。

立法院群賢樓對面的台大校友會館平常總是召開記者會,這個200人的場地卻擠了將近250人,新移民的家人小孩、姊妹會志工、友好的社運朋友,還有作家朱天文、朱天心姊妹、導演侯孝賢,甚至還有移民署長謝立功。演出中偶爾出現演員吃螺絲、台下小孩哭鬧,卻一點也不影響這場自然動人的演出。

謝幕時,姊妹們在台上排排站,由主持人介紹:泰國、柬埔寨、越南、印尼,如此多元,如此耀眼,她們的眼淚讓台下觀眾也跟著紅了眼眶,掌聲久久不歇。

1213還沒休假大遊行

2007年12月TIWA辦過一場「我要休假大遊行」,2009年,仍有17萬看護工全年無休,因此這次的口號是「還沒休假」

12月10日國際人權日,馬英九才剛宣告台灣簽署二項重大國際人權公約施行法正式生效。「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明白規定:(勞動者享有)休息、閒暇和工作時間的合理限制。只是,看護工不適用於勞基法,工時和休息時間的界定十分模糊,使得「奴工」制度至今無法消滅。

經歷過幾十年民主運動的衝擊磨合,現在的遊行運動已經發展得溫和,有時候甚至會有種「錯覺」,覺得是場嘉年華會。在台北車站南二門集合的時候,我左顧右盼,看到綠黨的宏林學長、媒觀的小怪、大大樹的SF和先生也加入我們的行列,遊行開始前,連我媽媽和妹妹也跑來了,沒參加過遊行的媽媽本來要和妹妹去逛周年慶,知道我正在附近準備遊行,跑來湊一腳,同行走了一段路,媽媽有感而發:「遊行其實滿有趣的,妳下回要早點跟我說噢~」

也有讀者來參加遊行,她們推著輪椅上的奶奶,兩年前在忠孝東路上見過她們。其中一位曾指著遠遠的101大樓對我說:「我來了5年,卻一直走不到那裡。」她就住在SOGO附近,但必須24小時貼身照顧奶奶,不能放假。即使是今天,她也是偷偷帶著奶奶來遊行,我問奶奶,會不會太吵?奶奶說她喜歡熱鬧,這樣很好。

走到終點站勞委會,現場已架起舞台,準備跟政府「嗆聲」。越南籍同事沒參加過遊行,看到門口一排排持盾牌的警察,有點緊張。我靈機一動,把大家招來跟警察合照。所以就有了這張看起來很開心的抗議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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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政府對抗議遊行管制十分嚴格,參加類似的「叛亂」活動是會被抓的,但在台灣遊行卻已司空見慣,結婚七八年的書婷老道地勸新來的菜鳥:「沒事啦,台灣警察不會抓人~」來自東南亞的同事對這場「抗議」的體驗感到很新鮮。

舞台上唱起了黑手拿卡西的「福氣個屁」、印尼語的國際團結歌、兒歌「兩隻老虎」改編的英文歌「Are you sleeping」,(諷刺勞委會沉睡不做事),遊行群眾在勞委會廣場上席地而坐,揮舞的雙手或跟著打拍子。當台上唱著「福氣個屁」的時候,我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上個世紀末,我正在當實習記者,第一回採訪社會運動工人「秋鬥」的組織者L。他花了不少時間幫我「上課」,於是「產業後備軍」、「勞資爭議」、「脫產」、「工殤」這些名詞變成了動詞,成為我生涯中重要的標記,L是我的勞工意識啟蒙老師。

早在1995年,他的碩士論文甚至是台灣第一篇研究外勞的田野調查。L現在是北縣社大的主任,從街頭回歸穩定,他望著上千人擠爆勞委會的場面感嘆:「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是啊,誰能想到,有一天,勞委會的廣場上高喊的語言,會從1999年的台語、國語,到了2009年成了菲律賓、印尼、泰國、越南語,從失業勞工的抗議老闆惡性脫產歇業,到移工抗議全年無休,勞動者,一路走來始終好累。

勞委會廣場旁的老舊公寓中,一位菲律賓看護工隔著窗戶揮手為遊行的人加油。那是禮拜天,她,沒有休假。

從菁英知識分子的周五、新移民的周六到移工遊行的周日,三場不同階級與文化的「鬥爭」洗禮,越是底層,越是呈現出蓬勃的生命力,不屈不撓,也許是因為「一窮二白好革命」,反正已經退無可退,那就當個過河卒子往前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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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高照的七月底,燕子捎來訊息,她要結婚了。

嗄?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恭喜」,而是「為什麼?」

「親眼」證實消息之前,我斷斷續續聽說,燕子懷孕了,必須趕緊結婚。聽說懷的是雙胞胎,聽說對方大她二十多歲,聽說……

但我始終沒有得到她的第一手消息,她消失了一段時間,有段時間,Leo和Michelle找不到她,聯繫上我,我也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在忙什麼。又隔了一段時間,換成燕子向我打聽Leo和Michelle,說她已經辭掉了工作,想和他們聯繫,也許到他們公司上班……

燕子終於上線了。網路即時通訊上,語言溝通被切割得破碎而零亂。她說,和同公司男朋友分手後離職,卻意外發現懷孕,因為懷的是雙胞胎,又是男生,男友願意娶她,她也希望擁有一個溫暖的家,決定再婚。

那時節,剛好是她從高中畢業,剛考完大學聯考,辭掉工作,正在思索人生下一步的時刻。她覺得自己大學考壞了,雖然順利爭取到國籍和學籍,但是意外懷孕卻讓她措手不及。

結婚決定得很匆促,八月初辦婚禮,她透過網路邀請四方報的同事到越南參加婚禮,大家的驚嚇卻多於驚喜。同事納悶,她去年才離婚,今年再婚,會不會太快了呢?她真的想清楚了嗎?她淡淡地說:「可能我跟中年人比較有緣吧~」

婚禮之前,燕子收到大學聯考的成績單,她考上了南越排名頂尖的國立人文大學東方系,那曾是她心心念念想要進入的學術殿堂啊~

怎麼辦?肚子裡的雙胞胎和好不容易努力爭取的入學機會,該怎麼安排?可以全拿?還是必須割捨?該怎麼一邊帶小孩一邊念書呢?

螢幕這一邊的我不住嘆息,焦急透過朋友打聽,可以保留學籍延後入學嗎?可以延多久?一邊和燕兒討論,該如何安排育兒和就學的生活。

同為越南外配的同事聽到消息的反應是:「燕子不可能回去念書了~」剛生完小孩,休完產假回來上班的書婷,每天都記掛著初生的小娃娃,雖然娘家媽媽來台幫忙,畢竟有期限,她苦笑:「等我媽回去,我的苦日子才開始呢~」

燕子透過網路向書婷請教懷孕育兒的知識,書婷勸她到台灣生產,並以自身經驗大力推薦台灣的婦產科精湛的專業:「那護士輕輕一推,我就生出來了,很厲害!」燕子懷的是雙胞胎,能到台灣生是最理想,可是,她的結婚手續還沒完成,在法律上還不算是外籍配偶,不能來台依親。此外,下個月就要生產的她,也超過了孕婦上飛機的期限,就算手續辦好也來不及了。

一切只剩下等待。希望在眾人的念力下,燕子能順產,並在一年後如願進大學。

結婚生子和金榜題名都是人生樂事,但是這場雙喜臨門,卻讓我深感無力。我反覆地想著,這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嗎?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讓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不會成為一場空?

我鼓起勇氣問她:「妳確定自己真的想結婚嗎?」她沉默了一段時間說:「有了孩子的家庭,應該會很幸福吧,我可以陪小孩玩,等孩子長大我也可以出去工作賺錢。」

我沉默了,也許我太自作多情,我「覺得」比較理想的順序是先念完大學,享受青春,感受愛戀的熱度,思索人生的追求,具備獨立自主的能力之後,再決定是否走入婚姻。當然,我也知道,這只是我的理想,不是燕子的。

等到明年,能不能念大學?等到小孩長大,能不能順利接軌職場?也許我想太多了,但願只是我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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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我的越南樓友Tri初次造訪台灣。坐在台灣料理餐廳裡,理了個光頭、帶著鴨舌帽的Tri望著車水馬龍的忠孝東路,疑惑地問:「台灣街上的女孩子都很漂亮,為什麼卻有這麼多台灣男人到越南來結婚?」

我和Michelle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

Tri是去年住在西貢時認識的朋友,我住三樓、他住五樓,曬衣台就在他房間旁,每次上樓洗衣,他常常正在洗鍋子,我們一邊做家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我一開始看走眼,以為輪廓很深的他是印度人,還問他從哪裡來?結果他居然是不折不扣的越南人,真糗。

Tri是個很不典型的越南人,也許跟他是中越人又長期留法的背景有關。我問他關於越南的傳統文化,他回答:「越南哪有甚麼傳統文化,就是愛學中國,卻學得不三不四,妳去博物館看看就知道了。」他說過去越南王朝設在中越,是因為上有中國、下有吉蔑帝國(柬埔寨),在中間是為了萬一哪邊打過來方便逃亡罷了,十分投機。

他說當前越南的改革開放也完全照抄中國經驗,一邊學習中國、一邊又厭惡中國,強調民族主義。政府內部的腐敗貪污讓他對越南很失望。失望歸失望,但是Tri卻也離不開這個令他厭煩的城市,因為全越南只有胡志明市找得到他的專業所能做的工作,他只能留在這個烏煙瘴氣、滿地垃圾的城市。

Tri從來不跟我說越文,因為他說自己的中越口音,連越南人都聽不懂,為了避免害我,一律都說英文,他喜歡講英文,還跑去UCLA念了半年的語言學校。他每天晚上自己做飯,飯後到附近的植物園散步,生活十分規律健康,還常常規勸我:「妳知道那些河粉放了多少味精嗎?」「妳每天外食很不健康耶~」

因為Tri對台灣人好奇,我也邀約他參加台灣人的聚會,他曾嘗試和Michelle成為語言交換的朋友,但是這位「陳庭明智」先生,只學會了這四個字,其他就不學了,「太難了。」他說。

他不肯下功夫學中文,但卻很樂於參加台灣人的活動,有一回幾個台灣朋友聚會,他也想參加,「可是我們會講中文噢,你不怕太無聊嗎?」「沒關係啊~」結果那一場聚會所有人卯起來說中文、台語,他在一旁卻怡然自得,聽不懂也不會不自在,實在不知道他在想甚麼?

他請我去吃中國菜,請我鑑定那家餐廳是否道地?我一邊吃著過甜的廣州炒麵、奶黃包,一邊解釋,中國菜有很多地方系統,這些菜的味道都不道地,是「假中國菜」。我當時就說,如果他到台灣來,我一定會帶他去吃真正的中國菜。但是講完我有點後悔,越南人要來台灣恐怕不容易,台灣政府可能不會核發簽證給他。

結果他真的來了。

出發前的一個禮拜,他在MSN上說,他真的要來台灣了,感覺真是不可思議。他買了機票、申請簽證,說來就來,和台灣多數的越南人相比,他真是太自由了。

更幸運的是,他還有一個隨行導遊—Michelle,她剛好回台灣休假,兩人結伴同行。

Tri來了一個禮拜,從台北故宮博物館一路南下玩到台南高雄,回國後,他跟我說:「台灣很乾淨、交通也很好,我真搞不懂妳為何還會想來西貢?」他碎碎念分析著西貢的缺點和台灣的好處,這個一點都不愛國的傢伙,真是我在西貢遇過最奇怪的人了。

我告訴他,如果沒有離家,我不會知道自己原來的環境有多舒適安全,脫離舒適圈是一種認識自己的方法。不過,Tri不同意,他說:「我越是出去旅行,就越覺得越南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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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門當戶對呀,老人家怎麼會同意我娶一個越南女人,還是離過婚有小孩的?」小吳無奈卻坦然地說:「老實說,她的條件比我好太多,我覺得自己是高攀欸!」

三十出頭的小吳是雜貨中盤業務,天天駕著小貨車縱橫中台灣,車上滿載來自各國的南北雜貨:泰國蝦餅、越南魚露、胡椒香料、化妝品乳液,阿拉伯餅乾。走村串寨消息靈通,哪裡有新開的東南亞小店、哪家店經營不善收掉、哪個老闆會打老婆、哪個老闆娘做生意手腕高段,統統都在他的掌握中,天時地利人和之下,他認識了很多來自東南亞的「乾妹妹」。

乾妹妹們有些是東南亞小店的老闆娘,以及她們的同鄉,工廠的女工、家庭幫傭或看護。靦腆的小吳不是花花公子,他對乾妹妹們,有疼惜有敬佩。他說:「她們實在很能吃苦,比我還耐操。」

高中畢業開始送貨的小吳,本來跑的都是台灣的小雜貨店,跑了十幾年,連鎖便利商店興起,傳統雜貨店骨牌般一家家關掉,本以為這行已是夕陽產業,誰知道卻異軍突起一批東南亞小店,在大型超商的狹縫中開出一朵朵美麗的小花。

我們邂逅在一家小巷內的鳳蓮雜貨店。他娓娓道來老闆娘鳳蓮原本在鎮上的超市當收銀員,做了幾年,看懂了做生意的門道,自己租店面開小店,鎖定市場,專賣東南亞雜貨。「光做這一帶幾百個同鄉的生意就夠了。」

小吳說,鳳蓮從最早賣椰漿罐頭、澱粉條,現在兼賣衣服、化妝保養品甚至K金項鍊,生意越做越大,貸款買下現在這棟房子,「優惠貸款很便宜,我算算買比租划算呀~」鳳蓮有一雙柔媚精明的眼睛,感覺很適合演龍門客棧的老闆娘。

鳳蓮笑著對我們爆料:「小吳有很多乾妹妹噢,他認識很多越南人,可以帶你們去看看噢~」小吳當下自告奮勇,要帶我們去跑幾個點,認識他的「下線」。

小吳認識的人真不少,知道的地方也真多,工作告一段落後,他堅持要盡地主之誼,帶我們到鹿港天后宮後的老街,吃一家在地人最愛的肉羹湯和乾麵。美食當前,緩和了緊張的情緒,小吳欲言又止地說,其實他近親情卻,剛剛漏掉了他女朋友的雜貨店。

小吳的女朋友是個來台十年的越南女生,因為遭遇家暴,離了婚,帶著小孩成為單親媽媽,開了一家小雜貨店,生意很好,甚至自力更生買了一棟房子。小吳說,這個「乾妹妹」很不簡單,兩人認識很久,他看她一步一腳印地打拚工作,買房子養小孩,乾妹妹的純樸認真打動了他,未婚的小吳很心動,可是他也知道,兩人互相照顧談感情可以,如果想結婚,那要面對的問題可不是相愛就能解決的了。

小吳坦承問題不在兩人的關係,而是家族與社會觀感:「我未婚、她離過婚還有小孩,老人家不會同意的,門不當戶不對啦~畢竟我們是大家族啊~」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種對離婚和國籍的偏見很荒謬,但「事實就是這樣!」

小吳擔心家人介意對方的身分,可是對方卻沒嫌棄小吳的條件。「說真的,她賺得比我多,還有自己的房子,我們在一起,是我高攀她啦,可是大家不是這樣想啊,老人家會覺得我吃虧……」,因為小吳沒結過婚,沒小孩,「身家清白」,他甚至很偏激地想,難道要他先去跟別人結婚、離婚,這樣才能扯平嗎?

我相當震驚,原來,男人的「清白」這麼有價值。而一個女人,外國女人,有過婚姻與小孩,即便透過自己的力量翻轉命運,卻翻不過社會文化的眼光與現實,她可以在社會上自力更生,但卻不被傳統接受。

「她不希望我和家人翻臉,如果要在一起,她希望可以得到家人的祝福,如果這段感情無法修成正果,那也不能勉強,就做無緣的乾妹妹了。」小吳感傷地說著,彷彿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

原來,乾妹妹等於無緣的戀人,如果小吳繼續堅守原則,不知道,還要收多少乾妹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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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行經小鎮,以為來到五十年代剛剛光復的台灣,此地地名十分愛國:天下路、為公路、經國路。街道有點冷清,根據路人指引,找到鎮上唯一的越南雜貨店,才剛開幕第二天,空間中充滿簇新的氣息:乾淨的貨架上擺著越南米紙、魚露、蝦醬、泡麵,年輕的越南女子阿娥懷裡抱著一小女嬰,眉目清秀討人歡喜。

害羞的阿娥連聲叫喚丈夫洋仔見客。高個子的洋仔年約三十多,瘦瘦高高,長相端正,在我見過的「台灣配偶」裡,算得上帥的那一型。十一和洋仔談話時,我逗著阿娥懷裡的小女生,她遺傳媽媽的美麗雙眼皮,嬌憨氣質惹人憐愛。洋仔跟阿娥結婚後在越南鄉下住了一年多,小孩出生後,決定返國,阿娥剛到台灣三個多月,開了這家小雜貨店。

雜貨店門前擺了個越南咖啡攤,賣新鮮滴漏的越南咖啡,點了兩杯嚐味道,果然地道。阿娥的中文不太輪轉,甚麼事情都要問洋仔,但洋仔的越南話不靈光,不知道他們怎麼溝通。

回台北後,接到洋仔的電話,說報紙都賣完了,要補貨。看起來生意不錯。

隔了一個多月,再度南下,回程路上特地繞到小鎮。夜幕低垂,正是八點檔連續劇開播前的空檔。

隔著玻璃,阿娥正在櫃台接電話,她認出我,微笑頷首,我推門進入的那一剎那,她卻突然臉色大變,轉身往店後跑。

我推開門,聽到淒厲的哭聲,是小女生。阿娥抱著掙扎哭鬧不已的小女生,她的右手紅撲撲地,不斷在空中亂舞。原來她趁媽媽接電話的時候,一個人在客廳玩飲水機,不慎被熱水燙傷。小嬰兒白嫩的肌膚多麼脆弱,熱水的溫度灼傷有多厲害,她哭得聲嘶力竭,阿娥慌了也跟著哭。

看見門口有水桶,我趕緊打開水龍頭蓄水,抱過小女生,拉著她的手泡水,要阿娥拿冰塊來降溫,「沖脫泡蓋送」,我想起這句燙傷順口溜,沖冷水、鎮定肌膚。小女生不斷掙扎、嘔吐、失禁,阿娥則在一旁六神無主地哭泣。

小女生的哭叫聲震驚了街坊鄰居,隔壁賣童裝的小姐、對面賣鍋貼的阿姨都跑來幫忙,拿著夜市牌清涼膏給小女生擦,一邊得防著她抹上自己的眼睛,幾個大人忙得團團轉,一邊安撫一邊壓制。

現場一團慌亂,十一問阿娥:「妳先生呢?」阿娥哭著說:「我不知道,他中午出去就沒回來了。」

十一撥打洋仔的手機,櫃台卻響起音樂聲—洋仔沒帶手機。眾人面面相覷,十一靈機一動,拿起洋仔的手機找出已撥號碼,一一打去詢問洋仔下落。果然,對方聽聞小孩意外,趕緊說馬上連絡他,五分鐘後就會到家。

洋仔氣急敗壞地進門,把手裡一袋活跳跳的泰國蝦丟上櫃台。他眼神凌厲地掃過阿娥,一語不發,抱起小女生旋即出門送醫院急診。洋仔甫出門,阿娥無限委屈地大哭了起來,她不安地搓著身上濕透的衣衫,我扶著她的肩膀,感到她不住地震動。

阿娥端在地上洗著小孩失禁的短褲,邊洗著邊抹眼淚,一身都是水。眾人紛紛勸慰她:「等下回來不要吵架噢~」「伊若罵妳,妳就惦惦不要應嘴。」「不可以生氣噢~」童裝小姐、鍋貼阿姨一人一句地叮嚀著,左鄰右舍極有人情味,不知道是不是常處理緊急狀況,感覺每個人都恰如其分地知道自己該扮演的角色。

一位長相斯文的男子站在店門口等待,說是洋仔的表哥,大概是被鄰居通知趕來當公親,他有點靦腆地看了我們一眼。相對無言,這時候說甚麼都不恰當。

我們正要離開時,洋仔抱著小女生回來了,她手上包了層層繃帶,仍舊啜泣著。洋仔怒氣未消,瞪著阿娥,眾目睽睽地開罵:「妳還會做甚麼?顧個小孩都顧成這樣?甚麼都不會,看我怎麼修理妳!」男人們靜默,女人們出面緩頰說:「她一個人要顧店還要帶小孩,是小孩自己弄的啦。」「早跟你說飲水機放太低很危險,怎麼不搬高一點呢?」

肅殺尷尬的氣氛下,我看著櫃台上的泰國蝦,生猛有力地掙扎拍打塑膠袋,不協調地成為此刻最有活力的聲音。

洋仔大約是在無所事事的下午,呼朋引伴到釣蝦場消磨時光,把雜貨店留給阿娥,把小孩留給媽媽,一切看似理所當然,如果平安無事倒好,一旦出事,責任卻都成了女人的罪過。多數台灣女人已經不肯接受這種不公平的婚姻條件,於是換了一個來自東南亞的年輕女孩,承襲這個家庭奴隸的角色。雖然,她是自願的。

家事工作一手包的東南亞女人並不少見,但不是阿娥。她不是精明厲害的角色,她只是一個平庸的普通女人,在小女生受傷的意外中,她如此脆弱無助,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受傷的不只是小孩,還有她。

為什麼社會允許男人可以一輩子都當彼得潘,而女人卻得從小學習當母親?三十幾歲的男人只顧自己逍遙,把一個二十出頭的外國女人丟在家裡顧店看小孩,出了意外還嗆聲要修理老婆,而居然大家都只能勸女人忍耐別頂嘴,這是一種甚麼樣的社會心理呢?為什麼這樣的家庭暴力只是私領域的「家務事」呢?

我不敢想像她要怎麼繼續在這段婚姻裡生活,雖然這種事情從來不少見,但我想我永遠不會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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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人如其名,有著翦翦雙瞳,及肩長髮柔順服貼,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越南國服,上面繡著色彩豔麗的花朵,清純像個女學生。她摸著我的國服,輕輕地說:「女生一穿上國服,整個人都柔軟了起來。」

上周三,一行人到關渡美術館參加「亞洲新娘攝影展」的開幕,為了讓觀眾更貼近越南,藝術家邀請秋水現場演唱幾首越南家鄉的歌曲,搭配這期四方報頭版的中文標題「娘家」,借用台灣最紅的連續劇名稱來搭配越南女子的後頭厝影像,希望讓中文讀者能有同理心對待這群離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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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和明紅在牆上的越南地圖找到自己的家鄉,寫下自己的名字。

現場來賓都是藝術家、美術館長、美術系主任,文化基金會執行長,大家熱絡地招呼社交。秋水和好姊妹明紅看著攝影展,兩人不時交頭接耳,看著看著,她們不禁眼眶泛紅。那個因為丈夫跟大陸女子外遇而瘋掉的姊妹,回越南後就自殺了。那個不堪被弱智丈夫性虐待的小翠,媽媽拿著遺照被拍攝的神情,令人悚然。

明紅指著一幅圖說:「她一定過得很不好,她的眼神這麼悲哀。」兩人討論了半天,秋水安慰明紅:「好了,妳以後對老公好一點啦~不要常常罵他。」

舞台監督過來提醒秋水排練表演時的走位,唱歌前請她說幾句話,秋水十分緊張,唱歌沒甚麼可怕,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話,緊張得手指急速降溫。終於,一位又一位的致詞結束後,輪到秋水上台唱歌。

她唱的歌名是「故鄉」(Que Huong),柔情繾綣,十分有情感張力,一旁的美術館館員雖然聽不懂越文,也跟著感動不已。現場燈光暗下來,歌詞投影在美術館搭建的越南式傳統家居的房子上,一邊中文、一邊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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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罷指定曲「故鄉」,秋水還有一首自選曲「楓葉情」。秋水強忍哽咽地解釋歌詞:「被情人拋棄的男子哀傷地控訴,當初的海誓山盟說好了的,只要我找到楓葉妳就嫁給我,現在我找到了楓葉妳卻要嫁出國。」秋水說,有許多姊妹都有男朋友,但是為了家庭,願意犧牲自己的感情,成全家人,這首歌很有代表性。

聽著秋水的歌聲,看著牆上圖片中越南鄉下簡陋房子裡滿臉風霜的老人、屏東農村跨國家庭裡童稚天真的小孩、來自越南的農婦耕耘著貧瘠的田地,看起來多麼相似,如果不說,我根本分不出是哪一國的農村。

追求幸福是人之常情,幸福的代價卻如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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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Que Huong)
媽媽呀,何謂故鄉
老師教我要愛護
媽媽呀,何謂故鄉
離開後,為何分外想念
故鄉是欉香甜的楊桃
讓我盡情攀摘
故鄉是去上學的路
回家時總遇見黃色蝴蝶飛翔
故鄉是一隻紙鳶
伴我我在田裡奔放
故鄉是一艘小木舟
沿著河畔靜靜划行
故鄉是一座小竹橋
斗笠斜遮在媽媽歸家時的頭上
故鄉是月光皎潔的晚上
潔白的檳榔花凋落庭院裡
故鄉,每人只有一個
如同只有一位親生的母親
故鄉,若誰遺忘
就將無法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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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大學學生社團

來自西貢的小霞穿著鮮綠色背心、腳踩民俗風涼鞋,笑容燦爛地出現在高級旅館的大廳,她的臉上有幾顆新鮮的青春痘,黝黑的皮膚、明亮的大眼睛,她操著破碎的中文告訴我們:「台灣真有意思!」

剛從大學畢業,半個月前第一次從胡志明市飛到台灣,小霞與來自十幾個國家、30多位華僑青年,享受政府的環島旅行招待,體驗「台灣的味道」。

台灣的味道是甚麼?
小霞的觀察一:台灣風景很好,小小的島上有山有水,甚麼都可以行銷,電影(海角七號)、青蛙(保育類青蛙)、原住民(琉璃珠)都可行銷。
觀察二:街頭很少見到外國人。(她問:是不是因為台灣邦交國比較少?)
觀察三:捷運裡的人都長得很漂亮,很像日本偶像劇裡走出來的人。
觀察四:居然有人公開表態不喜歡總統,台灣真是民主國家。
觀察五:出版品印刷品質很高,比中國和越南都好。
觀察六:誠品書局像圖書館一樣舒服,越南應該也開幾間,開啟民智。
觀察七:台灣人很喜歡小孩,台灣的小孩看起來很幸福。
觀察八:台灣的交通秩序很好,街頭很安靜。

小霞在越南人文大學成立了一個公益社團「西貢火鍋會」,義務接待國際友人體驗道地越南文化。越南經過戰爭摧殘,正是發展起飛的時刻,許多年輕人積極主動與世界接軌,接待外國人認識越南,也拓展個人視野。

遇到小霞的時候,她不是忙著到土石流的中越去賑災、就是組織同學製作卡片義賣幫助偏遠地區的孤兒,她總是笑得甜蜜,只知道她是東方系的學生,英文說得比中文好,卻從來不知道她原來是華僑。

血統只是條件之一,更重要的是必須夠優秀,因為這類活動的資訊相對不開放,必須有學校推薦、老師背書,還要兼具中文英文語言能力的精英學生,才有機會被推薦參加海外活動。

不過,比起團員中的巴拉圭、智利或歐洲的二代華僑,小霞的華人血統只有「12.5%」,爺爺是華人,奶奶跟媽媽都是京族,她的國籍上也寫著京族,但卻以華僑身分台來「尋根」,實在有點荒謬。

小霞說,團員中有些中南美洲華僑二代,因為移民得晚,國台語都很好,但是她們家裡根本不說中文,她的中文都是在學校學的,聊天問候沒問題,要深入討論事情,只能說英文,跟很多歐美華僑子弟一樣。

兩個禮拜走遍台灣,印象最深刻的是甚麼?小霞想了半天,用了一個成語「走馬看花」。

每個地方都沾醬油般來去匆匆,停留最久的是某個青蛙保育區,介紹幾十種保育類青蛙,聽解說實地觀察,從下午一點到晚上九點,「八個小時講青蛙也太久了,我看半個小時就夠了。」來自南美洲的華僑青年抱怨:「青蛙有甚麼好說的?我的國家有幾百種青蛙,長得更大,還可以煮來吃呢~」

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滿出來,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塞入活動,讓這群活跳跳的青年最後一天紛紛體力不支,病倒了一半。

小霞唯一遺憾是沒嚐到台灣小吃,介紹台灣319鄉特色的雜誌總編輯問他們,最喜歡那道台灣小吃,他們只能搖頭。每天都是高級餐廳菜,體驗豆腐製作時嚐了一口手工豆腐,讓她印象深刻。

當小霞終於嚐到炒米粉、肉羹湯時,她大讚:「真好吃!這就是台灣的道地小吃嗎?」我們面面相覷。「風味差一點,比不上夜市的路邊攤,就像Quan An Ngon」。

理想的體驗應該是悠閒地散步街頭,用身體感受人與空間的關係,人們排隊的距離、擦身而過的速度、聲音、空氣的味道。但是這太奢侈,不符合快速體驗台灣的活動目的。

我想,讓這些華僑青年走訪農村夜市親炙風土民情、少一點官方拜訪行程,才有機會看見真正的台灣,否則,光是知道台灣有幾種青蛙、多少邦交國、和總統見面時該怎麼握手、拍照,連台灣人都不見得曉得的東西,怎麼會是真實的台灣味道呢?

也許,讓這些華僑青年透過家人、朋友、網路的資源,規劃「認識台灣」路線與體驗,自己找答案,而不是被旅行團包在安全透明的氣囊裡霧裡看花,觸摸不到真實,才不會可惜了那幾百萬的公帑,和一個充滿可能性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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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ul 12 Sun 2009 23:05
  • 阿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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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的畫作


如果人到中年,一無所有,妳有沒有勇氣重新來過?妳還願意相信夢想嗎?

來自南越德勒的阿桃,原本從事咖啡豆中盤批發,因為遭到朋友連累而破產,變賣所有家產物業後卻依舊債台高築,思前想後,她決定奮力一搏,到台灣賺錢。

阿桃的工作是看護,負責照顧一位年邁的阿公,運氣很好的她,雇主是一對在東勢種水果的夫妻,待她如同家人般友善溫暖。

有一回,阿桃在四方報上看到了一張讀者投書的畫作,略懂繪畫的阿桃心想:「畫成這樣也能登,那我來試試。」她利用工作的空閒時間畫了幾幅畫,投稿到四方報,果然一鳴驚人,畫作很快就在報上刊出。

阿桃的畫作被一位台灣中部仕紳陳先生看中,陳先生是位藥師,雅好文藝,喜歡培植投資有潛力的藝術家,他意外地在四方報上看到阿桃的畫作,決定要投資培養阿桃成為素人藝術家。

陳先生找到阿桃的雇主家,說明原委,表示他希望收藏阿桃的畫作。然而,這不是一個灰姑娘的故事,有情有義的阿桃對陳先生說,她喜歡雇主一家人,雖然熱愛畫畫,但她不會丟下阿公,畫畫是興趣,可是工作才是她來台灣的主要目的,也是責任。

陳先生不放棄,他和阿桃達成一項協議:陳先生提供畫具與所需材料,讓阿桃利用閒暇時間自學,阿桃則將滿意的作品提供給陳先生收藏,阿桃的雇主有成人之美,願意讓她盡情發揮繪畫的天分。

因為四方報意外成了「星探」,阿桃對四方報感情很深,她曾特別致贈數張圖畫寄來,包括祝福我們早生貴子的觀音送子圖,以及美麗的古代美人畫。

去年夏天,兩位台大新聞所的四方志工在報上徵求準備回鄉的移工,她們想拍一部紀錄片,紀錄四方報讀者的故事。阿桃自動請纓,向雇主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期,帶著志工小怪與小如返回故鄉。

阿桃來台工作二年多都沒回去過,這回全家為了她返鄉,租了遊覽車。大大小小十幾人到機場接機,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在南越幾個名勝古蹟玩了一趟,才風塵僕僕地回到德勒。

小怪形容,阿桃一路上娓娓道來她曾有過的風光歲月,她曾擁有多少房產、知道買賣的技巧與挑貨的標準。她十分自豪那段過去,但後來的失敗讓她感覺十分「羞愧」。在台灣時,她絕口不提這事,這回以「主人」身分帶著兩位台灣人回家鄉,有感而發,跟她們說了很多故事。

破產的阿桃當時已是年過四十負債累累的女人,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孩,阿桃不向命運低頭,她選擇到台灣工作,用自己的勞力重新站起來。她把小孩安頓在妹妹家、先生到外地打工,一家五口分三地,為的是有朝一日再建立起一個安穩的家。

阿桃很久沒回去了,這趟回鄉說不準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四方報,總之她一路不斷向家人朋友介紹四方報,推崇這份報紙對在台越南人的重要性。

在德勒鄉下發生了一段插曲。小怪和小如一直拿著攝影機拍攝街景,遭到地區公安的注意,把她們「請」到警察局,說要檢查證件和拍攝帶。她們語言不通、無法解釋,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只見阿桃又怒又急地斥罵警察,又翻譯給她們聽:「我跟他說妳們是四方報的人,四方報對越南人很好,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妳們……」

阿桃幾乎是紅著眼眶對她們說:「很抱歉越南的警察很沒禮貌……」。擔心被抽帶子的小如臨機一動,趕緊打電話回台灣求救,找到一支胡志明市台灣辦事處緊急聯絡電話,解釋當下的情況,把手機轉給公安,一來二去,公安放了她們,笑嘻嘻地送她們離開警察局。

我們聽到這裡,笑說公安本來只想要點「咖啡錢」(賄賂),沒想到這兩個台灣女生這麼有辦法,居然搬出台灣外交部來,真是厲害角色。小怪表情誇張地說:「沒想到台灣在越南這麼有力耶,一個電話公安就乖乖放人了。」傻孩子,那是因為拍攝街景本來就不犯法呀~

回到台灣的阿桃認真規劃著返鄉後的日子,還掉債務後,要買地蓋回當初失去的樓房,本想重新回去做咖啡貿易,現在有了陳先生的鼓勵,她計畫蓋樓當包租婆,收租金過日子,然後全心發展她的繪畫專長,去美術學校拜師學藝,精進自己的繪畫技巧。

經歷過人生起伏的歷練,阿桃想透過畫作表達這些故事,她很感謝自己在台灣的遭遇,遇到好雇主及陳先生的知遇之恩,啟發她對繪畫的興趣與自信,她認為台灣真是寶島,好人好事都在這裡。

中年破產的阿桃,雖然失去了前半生的物質財富,卻因為出國打工而意外發掘生命中更珍貴繪畫才華。夜深人靜的時候,拿起畫筆,阿桃的豐沛的靈感與才情,源源不絕地湧現流洩,即使挑燈夜畫,她一點也不累。

最近剛剛得了一個「安寧照護」繪畫獎的阿桃打電話來報喜,得獎名單中,她是唯一的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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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17 Sun 2009 23:24
  • 想家

周日的桃園後火車站充滿鮮豔的異國情調:馬路上摩肩擦踵的外籍移工、小店招牌寫滿泰文、越文,精心打扮年輕男女,各種聽不懂的語文飄來飄去,彷彿置身東南亞。

環顧四周,兩名高頭大馬的電視台男記者顯得有點不自在。文字記者A就住在附近,他低聲對我說:「如果不是工作,我平常不會來這邊…我不敢…」我點點頭:「我剛開始也是朋友帶來的,一回生、二回熟。」

吃著什錦炒麵、雞絲涼拌,老闆娘玉霞端來越南冰茶和炸春捲,是私房招待。他們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著:「為什麼人這麼多?」「為什麼都聽不懂他們講話?」「為什麼……?」

A一邊偷瞄隔壁桌的客人,說他十年前在紐約唸書時,不時會感受到旁人若有似無的眼光,說不上是歧視,但會你覺得自己「out of place」那大概就是外籍移工在台灣的心情。

隔壁桌的越南女生來自北越,旁邊的男生一個是中越人、一個是南越人。女生在台中工業區包裝廠工作,特別搭火車來桃園跟朋友聚會。還有人從彰化雲林過來,「為什麼要跑這麼遠來?」A又問,「找朋友啊~」我說。一群越南人嘻嘻哈哈聊得不亦樂乎,愉快興奮的心情讓兩位男生感到很「怪」。

然後,十一轉述一則早上看到的新聞:「落海四天獲救 印尼漁工:我想游回家」,眾人聽了,又是好笑更是心酸。

印尼漁工望著茫茫大海,漁船工作的辛苦寂寞讓他想家想得快發瘋,對著南方發呆,一時忍不住跳下海,往南遊,想要游回家。當然不可能,但他也上不了岸,隨著海潮漂流了四天,幸運遇上漁船被救起。

看著他虛脫病床上的照片,新聞寫著:「海巡署人員昨天量了海圖,從落海處要游泳回印尼,必須游一千四百浬,『他又不是海豚!』海巡人員覺得他頭腦有問題。」

想家想到一種發昏的狀態時,以為自己是海豚,跳海想游回家鄉,在我看來,真是一種浪漫得無可救藥的舉動。理性一點的,也許是從台中彰化搭車到桃園後火車站嚐點家鄉味、和同鄉在餐廳附設的卡拉OK縱情放聲喧洩情緒。曲終人散的時刻,收拾好漂亮的衣服和情緒,穿上工作服與圍裙,從後台回到前台,繼續扮演低眉歛首的「家電」角色,等待下一次的放假。

有自己的時間、談得來的朋友、與家人相處的時光,這些平凡瑣碎的生活,原來,都是難得的幸福。

落海四天獲救 印尼漁工:我想游回家
新聞出處:http://udn.com/NEWS/NATIONAL/NAT5/4909795.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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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llo Band的主唱莎麗

濃眉大眼的莎麗右手拿炒菜鏟,左手拿麥克風。從廚房端出一盤灑上碎花生的香噴噴印尼炒飯,一旋身,拾起麥克風唱起了印尼民謠「梭羅河畔」(Bengawan Solo)……

音樂節最大的收穫是認識了多位音樂人,她們在舞台上耀眼出色的表演誠然精采,後台故事卻更加動人心弦。

「Bollo Band」中文是「好朋友樂團」,Bollo是印尼原住民族的語言,意思是「大家都是好朋友」。樂團主唱莎麗是印尼原住民,嫁作台灣媳婦卻遭受家暴,撐了六、七年終於離婚,做過醫院看護、到小吃店打工、擺路邊攤,在社會底層中尋找生存機會,因為文化與社會歧視常遭遇挫折,曾悽慘到罹患憂鬱症,一度想自殺。

走投無路之際,她幸運遇到同為台灣外配的印尼華僑莉莉,兩人建立起同為異鄉人的姐妹情誼,莉莉幫助莎麗打贏離婚官司、取得小孩監護權,最重要的是,幫助莎麗找回生活目標,在高雄開了一家印尼風味小吃店,重新建立生活與尊嚴。

一如很多新移民開的小吃店,莎麗的家鄉小吃店附設卡拉OK,提供印尼流行音樂一解思鄉愁緒,在熟悉的母語樂聲中,消解身處異國的孤寂感。

莎麗生活艱苦卻不失浪漫,她甚至組織了一支印尼家鄉樂團,以她的小店為中心,以「Bollo」為名,號召印尼移工們「來當好朋友」,既然命運如此艱苦無法逆料,親愛的朋友,讓我們盡情唱歌跳舞吧,唱掉傷痛的現實、盡情搖擺,當這一刻是快樂的,生命就有了意義。

沒有來過台北

最初是十一透過高雄勞工局找上「Bollo Band」,電子郵件往返了幾回,聯絡人是莉莉,談好演出價碼。我接手聯絡時,只有一個手機號碼。關於表演曲目、樂器需求、麥克風、表演人數這些資訊,毫無頭緒。

大大樹是有質感的音樂公司,穩立是台灣最專業的音響公司,我卻是半路出家的主持人。大大樹的SF不斷與我確認曲目、樂器與表演者的細節,然而,另一方面,我和莉莉的連絡卻充滿挫折。

我:「請問妳們會有幾樣樂器呢?」
莉:「我們會自己帶!」
我:「因為要準備樂器的麥克風,請問第一段表演有多少人上台、會有幾樣樂器?」
莉:「我們有十五個人。樂器就用同一隻麥克風就好了。」
我:「樂器需要接另外的音箱,我們要準備特殊的音源線,妳可以給我樂器的型號嗎?」
莉:「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耶,妳問的都好奇怪噢,好像很專業,我們就像一般表演那樣就可以了。」

我傻眼,所謂「一般」表演是什麼樣的規格呢?

與SF通話
SF:「我需要知道第一段有多少人上台?第一段有幾首歌?幾樣樂器要定位?需要準備多少隻麥克風?」
我:「十五個人上台、第一段30分鐘、樂器他們自己帶,有印尼傳統鼓,但要準備一套鼓,麥克風不知道該準備多少耶?」
SF:「那我們準備十支麥克風,音源線都先準備,第一次遇到完全無法掌握的狀況,感覺有點……」向來溫柔而堅毅的SF,聲音聽起來有點擔心。但是頭已經洗了一半,只能繼續向前了!我心想:「只要,只要她們不會突然決定不來就好了~」

除了焦慮自己上台會不會緊張,我更焦慮「Bollo Band」所有未知的一切。

終於,「Bollo Band」來了,因為遊覽車司機迷路,我跳上計程車去接他們。一車子的「好朋友」抵達碧潭,一頭長髮,帶著墨鏡大耳環、身穿「Bollo Band」緊身T恤的莉莉熱情地和我聊天,團員們下車,我一邊數人數,超過十五個人了耶,怎麼還有人下車?莉莉說,因為很少有機會來台北,所以朋友也來了,這一團,總共來了四十個人。真好,他們還帶了啦啦隊來。

印尼場台下觀眾
台下觀眾

沒有國界的語言

音樂響起,莎麗渾厚深具磁性的歌聲揚起,台上兩位合音天使賣力搖擺,鼓手、吉他手、貝斯手以及印尼鼓手使出拿手絕活,場子慢慢熱了起來,台下的台灣人即使聽不懂印尼歌,也被他們極具節奏感的旋律吸引,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好朋友」自備的啦啦隊跳到台前陶醉地跳起舞來,台上台下彼此呼應,氣氛熱烈,坐在輪椅上的阿公阿嬤,雙手跟著揮舞,一位陪伴在旁的印傭開心地拉著阿公的手,高高舉起搖晃著,他們的臉洋溢著幸福的氣息,一定是因為音樂的關係。

沒有國界的語言,音樂,讓印尼和台灣有了聯繫。

原本微雨的天氣,居然一掃陰霾,太陽出現了。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忍不住興奮地說:「我們把太陽唱出來了耶~」

第二段表演的主唱是一位印尼男生,我繞到後台,發現莎麗趴在桌上,一副虛脫的樣子。莉莉正在幫她搧風。她滿臉通紅,很不舒服的樣子。「昨天只睡了兩個小時。」莎麗解釋:「我開店啊,都到一兩點,等到收好洗好,躺下去的時候都五點了。」因為七點要上台北,她幾乎沒有睡覺。

SF到後台關心莎麗,她給了一個放心的表情:「休息一下就好。」莉莉在一旁補充:「她常常這樣啦,每天都嘛只睡兩三個小時。」我聽得心驚,如此忙碌地為生計辛勞的她,是什麼動力讓她義無反顧投身樂團?擔任主唱、組織樂團要花多少力氣?她一定非常、非常喜歡音樂。

「Bollo Band」很有舞台魅力,節目最後,現場還有許多觀眾流連。結束後,樂手們收拾樂器,鼓手突然神色匆匆地跑來問我:

「我要搭高鐵,要怎麼去?」
「遊覽車就要來了,你要先走?」
「我八點要上班,要先回高雄。」

剛剛才台上表演熱血奔騰的搖滾樂,年輕鼓手要搭高鐵趕回高雄工業區趕著上晚上八點的班,遲到會扣錢、請假會留下不好的紀錄,他拚了命要趕回去。晚上八點的夜班,要上到早晨,為了上台北表演音樂,他寧可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因為很珍惜上台的經驗,說什麼都要來。

看著他慌張的樣子,我跟著緊張起來,印尼主持人Ani自告奮勇要帶他去搭高鐵,Ani很體貼:「我陪他去,他不會買票。」他們走了,我卻快哭了。

暮色中,一行人走在傍晚的新店溪畔,偶爾停下來拍張到此一遊的照片,年輕的團員們好奇碧潭水岸的空間規劃,左顧右盼樣樣都新鮮。莎麗和莉莉此刻才有餘力觀察週遭的環境。附近居民出來蹓狗,各色各樣的犬類:臘腸狗、黃金拾獵犬、咖啡貴賓、吉娃娃、哈士奇、古代牧羊犬,打扮得花枝招展逛公園,一隻肥大的灰兔從身邊跳過,莎麗瞪大眼睛,說:「這些狗,好像活得比人還舒服耶~」

莎麗和莉莉並肩走著,領著大家,疲憊緩慢地走向歸途。我站在遊覽車下,揮手目送一車的「Bollo」們回高雄。

穿了一整天高跟鞋,腳痛得不像是自己的我,想起那位要趕回鐵工廠工作的Bollo,還有每天炒飯炒得手臂痠痛,天天要貼酸痛藥布的莎麗,覺得心裡有些隱微卻無法言說的疼痛,比起來,高跟鞋實在算不了什麼的。



「梭羅河畔」(Bengawan Solo)歌詞:
bengawan solo, riwayatmu ini
sedari dulu jadi perhatian insani
musim kemarau, tak seberapa airmu
di musim hujan air meluap sampai jauh ...

mata airmu dari solo
terkurung gunung seribu
air mengalir sampai jauh
akhirnya ke laut ...

itu perahu, riwayatmu dulu
kaum pedagang s\'lalu naik itu perahu


中文歌詞:
美麗的梭羅河
我為你歌唱
你的光榮歷史
我永遠記在心上
旱季來臨,你輕輕流淌
雨季使波滔滾滾
你流向遠方
你的源泉是來自梭羅
萬重山送你一路前往
滾滾的波滔流向遠方
一直流入海洋
你的歷史就是一隻船
商人們乘船遠航在美麗的河面上

旱季來臨,你輕輕流淌
雨季使波滔滾滾
你流向遠方
你的源泉是來自梭羅
萬重山送你一路前往
滾滾的波滔流向遠方
一直流入海洋
美麗的梭羅河
我為你歌唱
你的光榮歷史
我永遠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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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迴流水帳

3.15 宜蘭天主堂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照進天主堂,早上剛結束彌撒,下午搖身一變成為演唱會現場。聽眾紛紛入座,跟著媽媽來的小孩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安置,為了讓外籍媽媽安心聽音樂,我們特別安排了「托兒所」,那裡有充氣跳跳床與各式兒童玩具,充滿佛心的慈濟同學搭火車從花蓮北上充當孩子們的大玩偶。

3.16 宜蘭看守所

這是一場不在公開行程上的演出。
警察手持木棍一旁警戒,等待遣返的外籍人士蹲坐小板凳,在看守所裡聽現場演唱。女人們哭得稀里嘩啦,男人們顯得無所謂,嘻皮笑臉。阮太太鳳姐一直在台下跟聽眾聊天,她哭紅了眼,喃喃道:「她們怎麼會這麼慘?怎麼會這麼苦?」

在異鄉見到落難的同鄉,她驚異於她們的惡劣處境:在台灣辛苦工作存錢,為了丈夫小孩,丈夫卻有外遇,把錢花光。她做了個結論:「男人有錢就會作怪。」

3.18 埔里基督教醫院

18日深夜,鳳姐耳朵劇痛,醫生說耳膜有舊傷,因為搭飛機而惡化,忍了幾天,她終於受不了。巡迴行程剛開始,又不能開刀,否則至少半年不能上飛機,醫生只得開止痛藥,囑咐好好休息。怎麼辦?她不舒服還得跟著環島,隨行的台灣人幫不上忙也無法溝通,再三思量之下,我想到明紅。

我們在電話裡決定南下,30分鐘內打包到捷運站碰頭。時間如此急迫,她居然還記得帶上一把迷你蒸氣熨斗。「歌手要上台,衣服不能皺。」她向我解釋。「我們又不是在國家劇院表演。」我實在對她的細心十分讚嘆,是個靈光的翻譯兼管家,有她幫忙照應歌手夫妻,讓人大大放心。

3.19 早上:嘉義太保縣府記者會 下午:中正大學座談會 晚上:校園演唱

晚間的校園演唱如果沒有觀眾,中正大學的廣場就太冷清了。幸好,打前鋒的「農村武裝青年」有力的農村搖滾吸引了不少學生駐足,全阮上台時,不知從哪裡冒出許多越南人,帶著小孩、台灣老公,站在後方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全阮的歌是慢調的,需要在安靜的場合聽,偏偏,大家都很愛聊天。制止多次無效後,只能無奈由她去。舞台旁擺了攤子賣書和CD和紀念品,我正守株待兔等生意時,突然出現一聲柔柔的詢問:「請問,妳是雲小小嗎?」「妳是?」「我是Arkun。」「真的是妳!」

和Arkun網來已久卻素未謀面,這次巡迴並沒有約好要見面,雖然很期待見到她,可是行程匆忙,身不由己。冰雪聰明的Arkun,馬上看出我的為難,說:「我就帶妳附近走走吧~」Arkun帶我認識夜間的中正大學,在風格奇異的建築與寬闊的校園散步聊天,雖然初次見面,我們卻一直說個不停,直到不得不離開了,還覺得這一場相見不像是真的,是一個美麗的驚喜。

3.19 嘉義大林慈濟醫院

週五早上,醫院大廳人來人往,根據可靠消息指出,外籍看護最多的時刻是週五上午,因為很多慢性病的老人都趕在週末前來醫院拿藥、做復健,選擇這個時段可以遇到最多的看護。她們幾乎以院為家,不能出來,就讓歌聲進去吧。

演唱中場安排讀者范氏造上台朗讀自己的詩,她寫了兩首,一首中文、一首越文。越文的是思鄉、中文是她在台灣當看護的感想,從被老人家嫌棄不會說中文到現在親如母女的感情。她問我:「中文的不要唸好不好?」擔心文字引起台灣聽眾的不悅,我鼓勵她兩首都讀,台下有很多台灣人,難得有機會聽到越南看護的詩文,是一種文化交流啊。

握著她冰冷的手,傳遞出她的緊張不安,上台後,她緊緊盯著稿子,不敢抬頭看台下聽眾,我甚至覺得她的聲音好乾,感覺快哭出來了。志工一文上前抱著她,安撫她緊張的情緒,終於把詩文念完。這三分鐘,好長。我在台下看得眼眶泛紅,她的緊張,我懂,她的詩,讓聽眾直抹眼淚。幸好,我們有廣告贊助商的大量置入性行銷面紙,親愛的,妳就哭吧~

3.22 嘉義民雄表演藝術中心

燈光暗了下來,只剩下場中央的燈,打在全阮身上,觀眾席吵雜的聊天聲安靜下來。這一場,沒有滿座,根據十一現場目睹,在黑暗掩護下,她們恣意哭泣,哭得東倒西歪,「哭泣有益健康。」十一說。電話另一端,隔天將在碧潭音樂節擔任印尼場主持人的我,正焦慮地不斷確認細節,我一句印尼話也不會說,正在考慮要穿印尼傳統頭巾上台,把自己包得面目全非,看看膽子會不會大一點?

3.24 花蓮門諾醫院

典雅的音樂廳吵得像菜市場,歌手的聲音被聽眾嘈雜的聊天聲壓過。主持人呼籲無效,歌手唱得有點無力,這麼柔軟溫暖的歌,觀眾怎麼可以焚琴煮鶴到這種地步?十一多次下場管秩序無效,終於忍不住搶了一位聽眾的手機。她的手機在整場演唱中,響了十幾次。

憤怒的十一:「妳爲什麼一直在講手機?」
充滿歉意的觀眾:「對不起,是我的朋友,她很想聽,但是不能來,她一直打電話來,我就開著讓她聽。」

那一刻,憤怒變成了心酸。

即使我們都來到了這裡,還是有很多人不能出來,能出來的人難得相見,絕不放過傾訴聊天的機會。對於聽眾無法安靜聽歌的理由,我們得說服自己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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