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四方之歌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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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稱西貢的胡志明市,據說在1970年「解放」之前,有東方小巴黎之稱,即使經過了時光與共產黨無情摧毀,但昔日的繁華美好,仍不難在殖民時期遺留的巴洛克建築裡看見,第一郡內棋盤式規劃的街道、教堂、歌劇院、市政廳,許許多多的圓環與四叉路、五叉路,十分具有古典風情,雖然也造成了嚴重的交通阻塞。

然而,再美的教堂歌劇院,看了一個月,總是會膩。我認為法國對越南做得最好的事情,是種樹。高聳參天的巨樹排列整齊,我喜歡沿著幾條大道散步,熱帶的樹長得特別茂密,高高的樹冠連成了綠色走廊,遮住烈陽,擋住小雨,很適合走路。


國慶時的大樹,都披上了應景旗幟。

雖然,胡志明市其實是非常不適合走路的,摩托車多、交通號誌沒人遵守、空氣汙染,可是這一切,在下過一場赤道特有的暴雨之後,就會有所改觀。

下過雨的胡志明市,空氣清新、大雨把樹洗得很乾淨,即使還飄著點毛毛雨,太陽就出來了,走在樹下,向街邊小販買一顆椰子水,邊走邊喝,十分暢快。


瑜珈教室附近的文化公園,樹長得很高很高,這比較像森林公園。


人文大學對面的樹,我天天在這裡過馬路,每天都是生死一瞬間。


人文大學校園裡的樹,每天早上有許多人在樹下吃早餐看書等上課。


第一郡貴婦街上的樹,瘦瘦高高,另有一番風情。

隨處都有樹、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樹,走路的時候,我總是自我催眠,空氣很好空氣很好,它們是我在這裡願意走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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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家人常問我:「在越南一切都還習慣嗎?」我每次回答:「很好啊~」卻常被認為沒說實話,特別是我爸,他總覺得我一定是報喜不報憂,怕他們擔心,可是,老實說,我在這裡的日子的確過得不錯,甚至有點太舒服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我的房東太太。

房東太太叫做范氏賢,瘦瘦高高的身材、年紀四十出頭,看起來十分精明幹練,她總是讓我十分喜歡回家。每次從烈陽下回家,一進門踩上磁磚,妳就知道,這地板是剛剛拖過的,打開房門,垃圾桶是乾淨的、床上的棉被枕頭都鋪得整齊乾淨、地板,不消說是找不到一根頭髮的,有時候,連我曬在樓頂曬衣場的衣服,她都會幫我摺好擺在床上。

剛來的幾天,我有點不習慣,跟十一說,她這樣是不是有點侵犯隱私權啊?十一說,她把房子維持得很好,可能是擔心有的房客會破壞房間,所以幾乎每天都要檢查,這裡是共產國家,對於隱私權的確比較沒那麼尊重。

房東太太像是小精靈,她總在我出門的時候進來打掃,自動補充我所需要的民生用品,水快喝完了,就換了一桶新的礦泉水,冰箱水果吃完了,她也會塞給我一串香蕉。我生病的時候,她煮了一碗湯給我,偶爾下午沒出門,她也會端碗綠豆湯給我,閒話兩句家常。最誇張的是,有一回她還幫我把冰箱裡放了三天的柚子剝皮,我回到家,看到剝好皮的柚子,當場覺得~唉喲,這房東太太會不會太周到啦~

雖然她不會說英文,而我的越文距離流暢聊天的程度還很遠,但是我很願意跟她聊天,所以也知道她結婚十八年、當包租婆六年,有五個房間在出租,她覺得房子租給韓國上班族不錯,但是韓國學生就不太好,朋友太多,很吵~

我稱讚她把房子打理得很乾淨,她很得意地說:「是乾淨,可是很累。」想想,每個房間兩天打掃一次,每天的五層樓的樓梯間和客廳,其實是很重的工作量,在台灣如果雇主這樣要求勞工,應該就算是虐待了吧,可是在這個房東太太的小王國裡,她統管一切,也負責一切,偶爾會聽到她一邊拖地一邊唱歌,我會覺得,她其實很享受這種自主的勞動。

我住的阮氏明開巷子裡,有很多這種租屋,我常常被那些漂亮的外觀所吸引,剛好有朋友託我幫她找房子,我順勢去看了巷子裡其它的出租房間,發現房間都很寬敞,有的房間裡甚至還有沙發,和台灣租給學生的套房總是小小窄窄的很不一樣,而且這裡房子都喜歡挑高,整個空間感覺很舒適,雙人床、大衣櫃、配備空調、網路、衛星電視、冰箱和一套衛浴設備,還包含洗衣服務,每個月租金約莫二百七到三百多美元。

那天去上瑜珈課,正在冥想時,隔壁一位中年媽媽突然問我:「妳住在哪裡?房租一個月多少?」原來她是包租婆,她有一棟位於第一郡菁華地段的出租公寓,房間租金介於三百到五百美金之間,最大的房間長寬是四公尺乘以九公尺,房客包括新加坡人、韓國人、香港人,她說:「我的服務很好噢,還包括洗燙衣物,他們每天上班穿的襯衫都是我燙的~」噢噢,這裡的房東太太都這麼賢慧嗎?她們真是超級專業,如果我在台灣也能有這樣的管家該有多好~

在台灣,很多越南移工的心願就是存錢回越南買地蓋房子,行有餘力的話,包租婆是很多人理想中的退休選項,就像台灣人說的「啞巴兒子」。可是,越南的包租婆要做的服務可真多,我很想建議房東太太開個補習班,專門傳授如何在短短時間內輕鬆整理家務的祕訣,不只兼差賺外快,對於我們這種坐享其成的外國人而言,其實最好也學一下,免得習慣了這種生活,回國後無法面對頓時下降的生活品質。

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麼地板可以常保潔淨,她還有心情邊做家事邊唱歌,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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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西貢一個月了,越文班上同學來來去去,因為多半是外派人員的眷屬,跟著先生出國,隨時得有離開的打算,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會待多久,有種不知所以的惶惶然。

上禮拜,班上來了一位新同學,東順,韓國人。又是一位主婦,可她的經歷挺特別,她在日本住過五年念設計、跟著父母舉家搬到印尼,結婚後跟著丈夫到上海分公司三年,三個月前剛調到越南,住在高級社區富美興,出入有司機待命。

她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日文,也會講幾句中文,在上海復旦大學的語言班學的。她無奈地表示:「我不知道我會待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先生會被調到哪裡?我只能跟著走。」

如此浪跡天涯的主婦很多,以韓國人為首,日本人也不少,因此第一郡最華麗熱鬧的貴婦街專做她們的生意。Ayaka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手腳是彩繪水晶指甲、身上的小洋裝、長捲髮的樣式天天變換,她知道所有購物逛街的好所在,她也知道哪裡買到一條五美金的牛仔褲,她那天下課時和我分享,決定改天要帶我去見識一番。

Ayaka和東順都不算全職家庭主婦,Ayaka一周有三天在當日文家教,教韓國人日文。(奇妙吧~)東順在一家韓國公司的行政部門兼職,每天下午才上班。她們說,不找點事情做,日子實在太悶,天天購物也不是辦法,心靈空虛是買不到解藥的。

主婦的苦惱是空虛,外派幹部呢?因為不認識她們的先生,所以無從得知,但是我認識台商的外派幹部,從她的口中又可以知道另外一些不為人知的外派故事。

貞如是十一之前在越文班的同學,當時她為了碩士論文來越南做田野,因為家裡在越南投資,也算是依親。兩年後,我們再來,貞如已經放棄論文,進入了一家台商公司成為負責歐洲市場的高級業務。

這回來,貞如百忙中抽空約我們吃飯,約在一家高級越南餐廳。餐廳名為會安「Hoi An」,號稱是中越宮廷料理,裝潢氣勢排場都不同凡響,服務生穿著傳統服裝,餐廳裡有一組表演傳統音樂的樂師,細木仿古裝潢、桌上有別致的荷花盆插。十一說:「來這麼高級的地方噢,妳們公司是做甚麼的?」


服務生在桌邊做法式甜點,奇怪的中越宮廷料理。


法式甜點是煎香蕉配香草冰淇淋,味道不錯。

貞如自嘲,她知道的地方不是超低級就是超高級,超低級是工業區的路邊攤,有的吃到一半會突然停電點蠟燭那種,是跟工人去吃的大排檔。另一種就是這種華麗昂貴的餐廳,招待歐洲客戶的等級。因為那時我已經有點過敏,貞如決定在我抗體還不堅強的時候,別讓我雪上加霜。

貞如就是所謂的台商幹部,公司生產腳踏車,專門替歐洲品牌設計代工,這幾年全世界都在瘋單車,他們公司的訂單已經接到明年二月,遇到感恩節、聖誕節這種旺季,還要請工人加班。

待遇好、福利佳,她形容公司的宿舍有如三星旅館的套房,還有專業管家負責洗衣打掃,三餐有從五星級飯店聘來的主廚打理,從三餐到住房,公司一手包辦,她們完全無後顧之憂,只要全力好好工作。她笑說:「台灣碩士畢業都快找不到工作了,哪還拿得到這麼高的薪水?」非常識時務的她當下決定,論文不寫了,既然找到好工作,就先把握機會吧~

看起來令人羨慕的福利薪資,要付出甚麼代價呢?因為住在工業區裡,距離市區有段距離,為了讓員工每天正常上班,公司規定平日外出必須報備,而且有門禁,周末可以晚歸,但是外宿必須報備。「哇~好嚴格噢~」貞如說,老闆就是要確保每個人都不會因為狂歡而出狀況,設下這麼多規則,可是又給很高的薪水,讓大家心甘情願留下來。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住在工業區裡,意味著隨時公司有需要,就可以徵調人手到現場處理,晚餐後繼續加班是常有的事。而且,她們這些高級業務可不只是靠著舌粲蓮花就能拿高薪,每個人都得先經過三個月扎實的手工訓練,貞如驕傲地說:「我現在可以動手焊接出一台腳踏車來噢~」

拜這份工作之賜,她對於腳踏車的設計、結構、材質非常有研究,知道各式歐洲時尚款式,也曉得怎麼樣選擇不同體型的腳踏車,最厲害的是,她可以精算出一輛腳踏車零件的成本,估算出合理的零售價位。

貞如對工作十分滿意,這份工作讓她見識到很多有趣的專業領域,有可預見的未來與發展,然而,除了工作之外,也就只有工作了。貞如說,她們的員工福利包括腳踏車,於是一群得隨時待命的腳踏車公司員工組織了一支自行車隊,巡行範圍就是工業區,騎著自己生產的腳踏車,繞行在寬闊無垠的工業區裡,她笑著形容那種奇異荒謬的感覺,但我卻在她的笑容裡,看見一絲絲的蒼涼。

外派人員形形色色,各國的外派圈有不同的文化,但寂寞這回事,卻是全球化之下的外派都逃不過的一道關卡。你將往何處去?這個答案,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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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前一個禮拜,清竹帶我去參加一個特別的中秋活動,讓我瞧瞧不一樣的越南。

車行約四十多分鐘,從熱鬧的胡志明市一路出走,經過獨立宮、紅教堂、經過很多中文字招牌的華人區,一路開開開,開到河邊,沿著河是破落的社區,頹圮的街道,最後,來到了人煙稀少的郊區,清竹指揮司機倒車入庫進入一個破落的院子,啊,原來是個孤兒院。

清竹說,這裡是胡志明市的第八郡,屬於貧民區,許多來自外省的移民工人暫居於此,孤兒院收容許多貧困工人的小孩,有的失去雙親、有的則因家貧無法上學,這是一所由政府成立、須獨立籌措財源的孤兒院,經濟拮据,經營得很辛苦。

清竹在網路的論壇上看到了這個孤兒院的消息,網友們開始討論可以做些甚麼,最後決定了這個活動,給孤兒院的孩子一個愉快的中秋節,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於是我們來到這裡。

從車上搬下物資,清竹是物資小組的負責人,開始分派準備工作。我被分派到禮物組,負責包禮物。禮物有二十份,根據院方提供的資料,給最貧困的小朋友。內容包括:泡麵十五包、煉奶五罐、零食十包、文具組筆記本、還有一條薄毯子。

我一邊數泡麵,一邊想著,這些孩子跟前一天我遇到的孩子有著怎麼樣迥異的生活啊。前一天,某國際匯款公司行銷經理金燕邀我到她家晚餐,她的新家在西貢河邊的社區,很漂亮的別墅,寬敞的空間,小孩的房間很大、玩具多得嚇人,她還有一間自己的瑜珈練習室,面對著空中花園練瑜珈,令我羨慕不已。

第二天,我在這裡,同樣在河邊,貧民窟的孤兒院旁,為一群孩子包禮物,卻發現裡面一樣玩具都沒有,都是救濟品。做完準備工作,外面正在搭舞台,天色還早,小孩們在空地上玩遊戲,由工作人員設立關卡,讓小孩過關拿禮物,我開始拍照,一些小孩看到我拍照,衝過來大叫:「拍我、拍我!」我馬上按下快門。



小孩們像潮水一般湧來,拍過的還要再拍、沒拍到的開始抗議,逼得我只好用生澀不標準的越文開始「維持秩序」。讓大家輪流入鏡,拍好後,我給小孩看螢幕,他們看到自己,都樂得大叫,這遊戲很好玩,於是我成了另一個關主,這關的遊戲叫做「拍照」。

透過鏡頭,我看到了幾個讓人很難忘的面孔。其中一個,是她。她怯生生地排在隊伍的後面,終於輪到她的時候,她露出羞澀的笑容,啊,真是個漂亮的小女生呢~


漂亮的十二歲女生

還有一對柬埔寨母子也非常醒目,她們從一開始就在附近等待活動開始,小嬰兒很可愛,我跑去跟媽媽聊天,順便要求抱一下小孩,好可愛的嬰兒,睫毛捲捲的十分討喜。


柬埔寨母子

不斷有小孩跑來拉我的手,要求我再拍一張,那有甚麼問題,拍拍拍,看到鏡頭裡的自己,他們顯然都十分滿意,覺得自己很漂亮,偶爾拍壞了,我的爛技術一點都沒有被嫌棄,小孩們很體諒,說:「再拍一個!」


小孩抱小孩

天色暗下來,晚會登場了。開放大學與人文大學的學生社團表演唱歌、戲劇、舞蹈,一連串節目雖然都是業餘表演者,但是看得出來大家很努力。不斷有志工分送紅毛丹、棗子、零食和月餅給台下的小孩,因為月餅不太夠,所以每個小孩只能得到半顆,還有一批批三明治,給沒吃晚餐的小孩果腹。


每個月餅都畫上了一刀

晚會的高潮是點燈籠,在越南,中秋節是小孩提燈籠的節日,這一天,所有小孩都會得到一支燈籠。點上燈後,小孩就去遊街了,志工們也終於可以喘口氣,吃點三明治果腹,不過,大家都挺有默契,不去吃東西喝水,儘量把食物留給等下回來的小孩。

遊街回來後,又是一輪表演,最後的活動是頒獎。其實說頒獎也不對,是頒物資,而且是發給經過調查最有需要的二十個人,結果,我赫然發現那個美麗的小女生和柬埔寨媽媽的女兒都在台上。


柬埔寨女孩

活動結束的時候,清竹問我,今天收穫很多噢,認識了很多小朋友。我說對啊,我覺得語言障礙完全不是問題耶,我們都不需要明確的語言就可以溝通,我知道那些小孩走了多久的路過來這裡、知道他們幾歲、還知道名字,我把在越文課學到的問句都用出來了耶~能學以致用真好!

雖然中秋節還沒到,那天的雲層太厚也見不到月亮,可是我知道,對孩子們來說,那半顆月餅的滋味,肯定是很難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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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好的神勇背影

阿好有四個姊姊,全都結了婚,其中一個嫁到遙遠的台灣,結婚多年只回來過一次。姐姐說,機票很貴,回來一趟,得買四張機票,最近姐姐又生了第三個小孩,小孩太小不方便搭飛機,況且出國開銷大,怕婆婆會說話。

阿好從姊姊身上看到,女人結了婚也不過是生小孩過日子,沒甚麼好也沒甚麼不好,她覺得有工作做最好,可以讓爸媽安享晚年,但是高中畢業倏忽十年,天天做家庭手工,日子忙碌但卻感到前途茫茫,茫然的時候偶爾感覺有點慌。

第一次見到阿好是在工作坊上,瘦瘦小小一個女孩,跟會場上穿著飄逸國服的大學生看起來年紀差不多。阿好緊跟著Lulu,幫她拿論文資料提手袋,後來Lulu提議去喝咖啡聊一聊,我們去了High land cafe,越南版的星巴克,氣氛安靜適合談話。她在看菜單的時候驚呼了一聲:「啊,冰茶要二萬?」Lulu說:「沒關係妳想吃甚麼都可以,我們之前太刻苦了。」阿好低聲地說:「不會啊~」

當Lulu熱切分享她在鄉下的所見所聞與困惑時,阿好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吃炒飯,並不主動搭話,我一直都沒有聽到她說話,問她意見也只是微笑。

當我聽完Lulu悲慘的際遇包括「每天早餐吃河粉」、「沒有熱水洗澡」、「沒有吹風機」、「在台灣只喝溫水卻在這裡天天喝冰水」,還有比較好笑的「無法燙衣服」之後,我決定當個半在地導遊,好好帶Lulu去逛逛胡志明市最受外國女性熱愛的所在──Dong khoi。

當Lulu和我在那些精品小舖逛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我們遲遲等不到阿好來,原來她在附近,不肯進店裡,我說:「來吧,幫我們殺價!」阿好說:「這種店我不敢!」這種店是專做外國人生意的,美金標價,阿好覺得這種東西貴得不可思議,怎麼會有人要買。Lulu想買個小禮物送給阿好,卻看到阿好對這些東西的態度很淡然,連看都不想看。對阿好來說,如果不是因為要陪Lulu,她根本不會進這種地方。也不是不屑,而是不同世界。

從鄉下回來後,Lulu請阿好幫她租旅館,結果阿好幫她租了在機場附近的「貧民窟內的旅館」,房間乾淨,但是服務人員不會說英文,態度也不好,她一出門,發現整條街的人都是「家庭即工廠」做代工,灰塵漫天、路面不平,無處可去,只好又走回旅館。

去吃飯,她跟阿好說:「我們可以吃好一點的!」阿好帶她去的小餐館是有房子的路邊攤,阿好說:「這樣就很好啦~」想要放鬆一下的Lulu沒轍,後來遇到我,在我們的挾持之下,阿好不得不跟我們一起行動,喝咖啡、吃西餐、買衣服幫著給意見,她覺得甚麼都很新奇,也覺得這個她原來不懂的世界,也有一些有趣的東西。

Lulu向阿好解釋,這些東西在越南很貴,但是比起台北,這樣的價格式可以負擔得起的,請她不要有愧疚感。阿好似乎慢慢被說服了,後來也會對Lulu買的東西給意見,吃飯的時候也會開玩笑了。

Lulu回國前一天,阿好邀請我們到她家晚餐,除了嫁到台灣的姊姊,阿好全部的姐姐、姊夫和小孩都回來了,還有剛剛喜獲麟兒的哥哥,一家子人把小小的客廳擠得滿滿的。雖然阿好家是廣東華僑,但是吃的是道地越南菜包春捲,一桌子蔬菜、香菜、米粉、米皮等配料,阿好說這是最簡單的晚餐了,我跟著阿好認識親戚,發覺他們的親屬關係真是親密。

Lulu跟著阿好幾個禮拜下來,發現回娘家對女兒來說好像台灣人說的:「走灶腳」,她姐姐們一天到晚回來,吃晚飯、或是下午過來喝個茶、跟媽媽聊天,有時一兩天沒見到阿好,哥哥嫂嫂也會叫她去家裡吃飯,台灣的姊姊雖然無法回來,三天兩頭也有電話聯繫,我們吃晚餐的當下,台灣的姐姐也打來,還跟Lulu說了半天,這種緊密的家庭關係,令人羨慕。

可是,也因為這種家庭為重的觀念,阿好從高中畢業後就沒繼續念書了。爸媽說,女孩子讀到高中畢業就好了,阿好聽話,幫著父母在家裡做涼鞋的代工,家裡常常堆滿了一袋袋的半成品,全家人分工,組裝、黏鞋底、包裝,按件計酬,靠雙手賺每天的吃食。

可是,手腳再勤快,也只能賺到每天的吃食,再多是沒有的。這樣,過了十年,阿好始終是家裡最小最聽話的女兒,後來我才知道,那幾天阿好特別辛苦,她嫂子剛生小孩,還在月子裡,她白天陪著我們參加工作坊、吃飯逛街、晚上回到家,還要看顧剛出生的嬰兒,嬰兒容易夜啼,阿好不得好眠,但她覺得這是她的責任。

阿好在家裡忙進忙出張羅晚餐,好媽媽跟我們聊天,Lulu謝謝阿好這麼多天來的幫忙,好媽媽說沒關係,最近鞋子加工的工作剛好暫停,家裡不缺人手,幫忙Lulu老師,也讓阿好見見世面。好媽媽說,鞋子工廠因為生產過量,供過於求,所以暫停配貨。

Lulu多次私下勸阿好,應該再回學校念書,或是把中文學好一點,到外面上班,在家裡做代工,能有多少前途呢?越南社會正在蓬勃發展,這麼多外資公司到這裡來設廠,阿好這樣聰穎又勤勞,找個工作應該不難。

阿好不是沒想過,可是這裡的外資公司有所謂的「越南人價格」,越南人職位再高,薪水的等級硬是比那些外派的員工少了一大截,出去工作薪水養活自己還過得去,但是養家卻不行,而阿好還有爸爸媽媽,他們少不了她,她也不能放下他們。此外,阿好從來沒有出過社會,她對自己沒信心,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甚麼?但是,如果不趕快,年紀更大,就更不容易了。

「黏鞋子要黏一輩子嗎?這工作的技能太低,很容易被取代的,妳很聰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面對Lulu苦口婆心,阿好說:「老師,其實我們越南人就是這樣,過一天算一天,不會想太多未來的事情,今天只想著賺到今天的菜錢,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囉~」

Lulu臨走前給了阿好一筆錢,謝謝她這段時間的幫忙,阿好推辭許久,勉強接受之後,卻不太安心。她覺得幫忙朋友是應該的,而且Lulu做的事情讓她覺得很有意義,自己與有榮焉,收了錢卻像抹滅了她的初衷,「好像我是為了這錢才幫忙」,我跟阿好說,妳做了這麼多事,花了時間力氣,「有付出就有收穫」這是應該的。

阿好可能當保鑣當得很有成就感,而且發現台灣人都好容易迷路會生病,需要保護,於是在Lulu走了之後,她就把我納入管轄範圍,不時打電話來確認我的狀況。「身體有好一點了嗎?」「有沒有想去甚麼地方,我可以載妳去?」禮拜天找我上教堂、上周六跟我確認中秋節要去哪裡過。

我想,她可能慢慢發覺自己的這種看護本事很強,說不定,其實最適合她的工作是地陪。跟著她,不怕迷路、不怕生病、不怕登革熱、霍亂、禽流感,還可以摩托車載著妳越南趴趴走,阿好如果可以把這種服務的「專業」發揮出來,我想,要幫她找工作,應該一點都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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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在外,最怕生病,特別在語言不通的異國。來越南之前,家人朋友殷殷叮嚀,我特地和十一到藥局購買各色成藥,以備萬一。我平時就有過敏的毛病,對空氣品質溫度變化反應很敏捷,有種說法是這代表身體免疫系統很靈敏,隨時都提醒我遠離危險環境,但是從壞的方面來說,身體不舒服倒楣的是自己,流鼻涕喉嚨痛頭昏腦脹非常影響生活品質。

第一天來,才下飛機,在前往旅館的計程車上,十一就發現胡志明市的轉變,路上的汽車變多了,摩托車當然沒有變少,本來就不好的空氣品質更是糟到一個很難呼吸的程度,特別是在塞車的時候。

當時我有心理準備,反正口罩不離身,一旦警報響起就趕快戴口罩,而且這樣的打扮比較像當地人,入境問俗,應該沒有問題。

然而,隨後眾多的邀約聚會,我們幾乎天天早出晚歸,每天奔波於這個空氣汙染嚴重的城市裡。第一晚和阿海和長安晚餐的地點是有名的好吃羊肉爐,整棟樓就是一座烤肉場,每張桌子都有一盆小炭爐,鐵網上烤著肉片、蔬菜,烤好用米皮包上生菜香菜沾魚露吃,配上冰啤酒,吃完了烤肉就端上一個陶鍋,裡面熱呼呼地燉著羊肉湯,好吃是真好吃,可是整棟樓都冒著燒烤的煙霧,雖然那棟樓幾乎是半開放式的空間,那是那空氣絕對是不夠流通的。

累積了幾天的奔波疲倦和髒空氣摧殘,終於在十一離開的前兩天,我的身體開始出現不適的症狀,於是吃藥,減輕了一點症狀,後來和在此地台商公司工作的貞如吃飯,她說我可能是中暑,當天回去就刮痧,感覺好很多。

本來以為會慢慢恢復,結果並沒有。發燒流鼻涕的症狀減輕了,但是喉嚨卻開始隱隱作痛,扁桃腺腫了起來,我開始吃藥,卻不濟事。

那兩天剛好遇到工作坊,會上認識了一位台灣南部某大學講師Lulu,她剛結束在下六省鄉下進行的攝影和訪問,經歷了不少文化衝擊,感觸很多,雖然我們初次見面,但因為有共同的關懷和朋友,很有話聊,工作坊結束之後續攤,談她的田野經驗和觀察,我也當了兩天導遊,帶她去體驗一下有別於鄉下的胡志明都市時髦熱鬧的購物樂趣。

隔天,她邀我去參加教會禮拜,會後認識了一群當地的台商和太太們,然後又是聚餐、講話,不斷不斷的說話,讓我的喉嚨一天比一天不舒服,成藥對我已經完全失去效力。

晚上Skype的時候,十一催我去看病:「讓房東太太帶妳去看病吧?這樣下去不行耶~」「可是我怎麼用越文描述病情呢?萬一給錯藥怎麼辦?」那的確是我的擔憂,我的越文打招呼可以,但是描述事情的能力還不太夠,說得很破碎,我可不想因為講錯話而吃錯藥啊~

思來想去,剛好西聯匯款公司的越南行銷經理金燕約我吃飯,她很熱心地說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幫忙。我不客氣地說:「真的要麻煩妳,我需要請妳帶我去看醫生。」她說好,那就約在我們吃飯的那天,她有朋友是醫生,她可以帶我去那裏看病。

沒想到病情發展得很快,前天去上課的時候,已經「燒聲」了,明明知道那句子該怎麼說,卻發不出正確的音調,我就知道,這回很嚴重,不能再拖了。正在考慮要不要提前去看醫生,Lulu的越南朋友阿好打電話給我,聽到我的聲音,問我:「妳生病了嗎?」我說喉嚨痛了幾天,後天要去看病。她說:「妳很痛嗎?妳的聲音好奇怪噢。」她當下立斷:「生病怎麼可以等呢?我明天陪妳去看醫生吧!」

阿好騎著摩托車,在擁擠的車陣中英勇穿梭,她一邊按喇叭,一邊說:「其實我今天要帶妳去的醫院,我沒有去過。」她哥哥知道她要帶我看病,告訴她,最好別帶我去越南人的醫院,因為那可能會讓我病情加重。所以她上網找了資料,決定帶我去「外國人醫院」。

那是家私人醫院,空調舒適、明亮整潔,接待人員會說英文,但是阿好是華僑,會說中文,讓我覺得更安心。阿好看到掛號的價目表嚇了一跳,她說:「五十萬?我們越南人看病只要五萬、十萬耶~」我也嚇了一跳,果然是給外國人的價錢啊~


診療間外面等候的座位,非常冷清。

填好護照資料之後,一位服務生帶領我們到二樓的診療間,等著叫號,人不多,約莫過了十幾分鐘,輪到我了,醫生問了症狀,拿著一隻微型攝影機,幫我的耳鼻喉各拍了幾張寫真集,然後說明圖片上顯示的症狀,提醒我:「少喝冰水、睡覺時冷氣不要開太低、少吃刺激性的東西、避開空氣汙染的地方、戴口罩、這幾天少說話~」

阿好一一翻譯,醫生很有耐心回答我的問題,態度良好、以客為尊。最後,醫生交代護士把片子印出來,拿藥開收據,再收了四十幾萬,藥錢和片子的費用,阿好差點沒叫出來:「這片子好貴噢~看看就好,為什麼要印出來呢?」

服務生很專業的把片子、藥包、以及收據一一展示說明,然後由另外一位服務生幫我們按電梯下樓,阿好笑說:「因為付了很多錢,所以連二樓都可以坐電梯噢~」

她對於高額的醫藥費有點耿耿於懷,一直說:「這麼貴噢,一百萬耶~」我安慰她:「健康最珍貴,如果病可以好,那就值得啦~」

看完自己的病,我得去另一所醫院,探望剛剛出生的理髮師高的小孩。我們每次來越南都會受邀到高家吃飯,這回去,看見他大腹便便的太太,說是還有半個多月就要生了,當時就約定,小孩出生一定要通知我。

寶寶會挑日子,決定在國慶假日出生。因為住院的時間很短,我得抓緊時間。阿好帶我去探病,她也沒去過那家公立醫院,據她說,其實越南人非不得已不上醫院,因為公立醫院人很多,掛號後等上三四個鐘頭是尋常的事,等上一天也不算過分。大家不耐久等,多半吃成藥解決,但是「在越南生病只能吃越南的藥,外國的藥是沒有用的。」她說:「所以妳從台灣帶來的藥是沒有用的~」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等待掛號的人,阿好說,妳聽到他們叫妳的名字,會非常高興,因為終於輪到妳了~

醫院人很多,多到走廊上也擠滿病床,還有人睡在載草蓆上。阿好解釋,病床經常客滿,特別是婦產科,因為「越南人喜歡生小孩」。這家醫院是公立醫院,人很多、但服務品質不太好,她不敢帶我來,不是因為怕被誤診,這種小病沒有甚麼難的,她怕的是我在這邊等太久,會延長痛苦的時間。

我們終於找到琳,高的太太,她的病房裡同時還有兩床剛生產完的產婦,三位媽媽、三個寶寶,那整個區都是婦產科病房,沒有空調、只有天花板的吊扇辛苦地轉動,但仍人滿為患。沒有嬰兒室,一概是母嬰同房,許是因為這樣太辛苦,所以只能住三天,否則媽媽大概很快會得產後憂鬱症。

阿好的嫂嫂剛生了小孩,她們初次見面,但有共同話題可說。後來,阿好頗有感觸地說:「妳看一次醫生要一百萬越盾,我們越南人生一個小孩只要二、三十萬,妳一個喉嚨痛,我們可以生三個小孩耶~妳們的命好值錢噢~」我無言,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果然看病也是一分錢一分貨,第二天去上課,聲音恢復了,前一天身體微恙缺席的Huy jin問候我的病情,我跟她說了看病的經過。她說,她剛來的時候也是咳嗽得很厲害,拖了一陣子才去看,要價八十美金,醫院甚至不太肯收越盾。Huy jin說,在韓國看病很便宜,我說台灣的健保才是世界第一,又快又便宜品質又好,真令人懷念。

有過在越南看病的經驗,才深刻感覺全民健保的可貴,妳也許不需要常常使用到它,可是妳知道當妳需要的時候,它隨時都在,那種確切的安全感,也算一種「不虞匱乏的自由」,醫療資源的可親近性,台灣實在做得很好,但願全民健保永遠不會倒。

十一說,我們每一個人在世界上活著,都得靠著很多陌生人的善意,做為一個異鄉(病)人,我真是再同意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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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誰比較好?從越南人口移出統計數字上來看,這幾年嫁給韓國人比較好,雖然傳說中韓國人愛吃狗肉愛打老婆,但韓國這幾年經濟發展驚人、台灣則不斷倒退,一如某台灣學者所言「想嫁娶的都娶的/離得差不多了。」韓國後來居上,成為越娘的新興丈夫人選。

上周人文大學的台越韓跨國婚姻工作坊上,韓國與台灣代表報告過政府政策以及外配輔導措施後,台下多位越南教授與婦女團體代表紛紛抨擊政府:「該來的人都沒來!」

多位越南學者對台灣和韓國政府的外配輔導措施十分敬佩,相對於越南,這些移入國作法積極而人道,越南學者一致認為,政府應扮演更主動的角色,在越南女孩結婚出國前,先給她們一些基本的語言、國際地理教育與家事訓練,「不要連自己要嫁到哪裡都不知道!」

一位婦女與家庭輔導協會的兇巴巴委員疾呼:「再不要幾年,越南就會變成國際婚姻垃圾場,那些離婚的女人帶著小孩回來,造成社會的負擔。」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不少有臨床經驗的輔導人員跳出來舉例,湄公河三角洲的民眾觀念太落伍,有母親要脅女兒不結婚就自殺,像是人口買賣一樣,很多女人都是為了錢結婚,這樣的婚姻建立在不正確的態度上,當然會失敗。

也有人說,應該要提高婚姻障礙,讓這些愛錢的女人不能隨便跟外國人結婚,否則越南男生都沒有愛人,會造成社會問題。

當所有越南學者專家矛頭對準自己人痛批的時候,幾位台灣教授並不感到痛快。他們說,越南政府的傲慢態度,在工作坊中、在專家學者的意見中顯露無遺:他不在乎這些人民,他們視這些外嫁的女子都是追逐物質的拜金女,會議中不斷有聲音指出,應該要訓練她們,讓她們成為比較理想的妻子,才不會「被丟回來造成社會負擔。」

嫁給誰比較好?在不少越南人的心目中,嫁到國外象徵著幸福生活的可能,但是嫁到國外真的比較好嗎?越南媒體不斷報導嫁到國外的女性如何遭遇奴役與家暴,連我房東太太並沒有親戚嫁到國外,都知道韓國人愛打老婆,因為報紙電視都這樣說。

有位在美國念人類學的博士生質疑,建立在經濟安全前提下的婚姻,比較可鄙嗎?當前社會假設所有婚姻都一定得是建立在浪漫愛情的基礎上,是不是一種中產階級的傲慢?浪漫愛情對湄公河畔連明天三餐在哪裡都不知道的貧苦農民來說,優先順序肯定是不一樣的。自古以來,有多少婚配都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雙方家庭的資源交換而成,如果這種交換關係本來就存在,為什麼這種雙方保證對方經濟安全/繁衍後代的交換卻不見容於現在?

由於現場沒有同步翻譯,花費了很多時間,最後幾乎是沒有討論就結束了那一段報告,我覺得很可惜,無從得知越南學者的看法。但也許答案很明顯,相較於台灣已有多位學者針對外配進行許多質性研究與培力輔導,越南至今連個專門協助這些婦女的組織都沒有,態勢很明顯,政府不關心,學界不在意,社會呢,就繼續忽視她們了。

當她們因為種種原因離了婚,身心俱疲回到家鄉,等待她的,不是一個溫暖的擁抱,而是更加艱辛困頓的未來。

妳想嫁給誰?原來不是妳的自由,沒念過幾天書、身無長物的妳,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與年邁父母,下半場的人生一如湄公河裡的一朵雞蛋花,起伏不由己,一去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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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國際交流活動,很少真實互動。

越文班由兩位老師輪流上課,一三五是女老師Hong Minh、二四是男老師Hien,兩位年紀相仿約莫四十多歲,卻是極端的教學典型。Hong Minh說話速度很快、教課很有效率,常常自問自答:「懂了嗎?懂了嗎?」台下正在苦思如何回應時,她就開始教新進度,上她的課,經常感覺像是被趕上架的鴨子,塞了滿腦子句型,卻常在需要的時候忘記該怎麼講。

Hien說話的速度很慢,課堂氣氛恆常沉浸在類似冥想的狀態,第一堂課,他就努力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可是每次要點誰回答問題,都要想很久。他喜歡跟學生閒話家常,導入當天的主題。他的問題很像是身家調查,比如「妳結婚多久了?」「需要甚麼條件才能結婚?」「妳來越南多久了?為什麼原因而來?」

拜他所赐,全班同學的狀況在對話練習中無一遁逃。

他發現日本女生Ayaka和先生認識戀愛一年多,結婚五個月。他說:「Ayaka是閃電結婚啊~」Ayaka有點害羞地說:「唉呀~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欸,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太了解我老公在想甚麼,不太好呢,請大家不要學我。」全班大笑,其實她是班上最年輕的同學,只有二十六歲,常被大家誤認為學生,她喜歡問人家:「妳覺得我看起來幾歲?」

Ayaka很善良,上課有些我不認得的單字,她會主動把筆記傳過來,她的筆記很工整,筆跡秀麗,寫了很多漢字,很幸運有這個人體小辭典。Ayaka住在富美興,那是由台灣人十幾年前開發的高級住宅區,有點像是台灣的大直,有很多國際學校、別墅社區,她每天六點起床打點老公吃早餐,再從富美興搭公車到董揆,步行二十五分鐘到學校。董揆是胡志明市著名的貴婦街,有點像是台北的信義新天地,我問Ayaka:「每天逛董揆會不會太幸福啊?」她對我眨眨眼,這裡是給外國人遺忘鄉愁的地方,她說。

Huy jin也是跟著先生外派,結婚七個月,平常喜歡到俱樂部游泳跑步,偶爾會到高級的海鮮餐廳犒賞自己。她說,在韓國外派的圈子裡,先生每天一大早六點出門,晚上七八點回家,工作十分辛苦,越南沒有周休二日,禮拜六整天都要上班,太太們很無聊,每天只能逛街或打高爾夫球,可是她不喜歡這種生活,但是還找不到辦法,所以發奮來上課,希望可以找到生命的出路。

Anh Lee來越南五年了,他的固定造型是夏威夷草帽配上手持一杯越南冰咖啡,一派優閒自在的模樣,看起來像是來南國退休的大叔。真人不露相的他說,其實他的工作是專門併購公司,因為之前曾被被騙,精通日文和英文的他,決定多學一種語言,讓自己的工作更方便,今年六十五歲的他,每天都朝氣十足,我覺得這種人不會老,因為生命中不斷有新挑戰,光是跟越南的五個聲調奮戰,我就覺得大叔的精神相當感人。

就像每個班級都會出現的模式,有中心,就有邊陲,班上有幾位不固定出現的年輕男生和作著韓劇主角打扮的韓國資深主婦,比較少開口說話,常因為小孩或其他社交活動而缺席。兩位資深主婦,一位結婚十八年、一位十三年,都在越南待了超過五年,在此之前卻都不會越南語,她們說,其實在越南也還可以過著韓國般的生活,不會說越南話也沒關係,但是如果會說一點,生活會方便許多。

也許這正是越南目前的寫照,社會急速發展,外資紛紛進駐,讓越南仍維持某種程度的殖民主義,在這個號稱堅持共產主義路線的國家,仍存在著很多個小世界,每個小世界裡的人,說著自己的母語、吃著熟悉的食物,過著彷彿沒有出國的生活。

兩位老師從來沒有出過國,但是她們卻熟知許多國家的節慶與習俗,還會說點日韓會話,透過這些來來去去的國際學生,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小世界的存在,但是這些小世界之間卻絕少互動的機會。

校園是個相對開放的地方,因為在這裡,不管是貴婦、商賈、職業婦女或廢業青年,我們統一的身分,都叫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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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大學東方系舉辦日本學生國際交流活動,這些才是正港日本人哪~

越南近年來經濟發展相當迅速,日韓的經濟勢力很大,我在這裡常被誤認為日本或韓國人,走進商店,劈頭就是一頓日本韓國問候語,我已經學會用流利的越文說:「我不是日本/韓國人,我是台灣人。」

有一回,一個店員聽我這樣說,連忙解釋:「噢,請妳不要生氣,因為這裡的日本人和韓國人都很漂亮,所以這是對妳的稱讚呢!」「台灣人漂亮的多得是呢!」我心裡嘀咕,但這句話還不會講,所以只好發奮向學,要替台灣討回公道。

開學第一天,走進教室,一位打扮亮眼的年輕女生和一位大叔正用日語聊天,他們自然地以日語跟我寒暄,可是我不懂日文,用英文解釋我是台灣人。他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陸續走進來的同學,統統都是韓國人,十一開玩笑地說:「糟糕,妳被韓國人包圍了,要不要跳班?」

「為什麼?」

「韓國人發音很差,妳會被拉低水準噢!」

我瞪了他一眼,怎麼可以這樣公然歧視韓國人呢~

可是,一堂課下來,他說得沒錯,韓國人的發音的確很奇怪,可能因為韓文和日文一樣沒有聲調,他們學起有五個聲調的越南文時,顯得力不從心。

因為老師的問題大家都答不出來,所以十一頓時成為老師的最愛,頻頻指定他回答,其他韓國同學的表情顯得很沉重。不過,下課時,整個教室就是韓國人的天下了,他們自在地使用韓文聊天,於是班上唯一的日本女生來找我說話,好歹我們可以用英文溝通。

她聽說我即將獨自在此學習3個月,立即面露憐憫愛惜的表情:「噢,一個人嗎?妳好可憐,我們以後一定要常常連絡,一起出去逛街,嗯?」她叫做Ayaka,陪丈夫外派,因為越南生活很無聊,來上課打發時間,一個禮拜有一天當日文家教。Ayaka說韓國大叔Anh Lee很厲害,日文說得很好,是她前兩個月在學校唯一的朋友,遇到我很高興,她終於在班上遇到不是韓國人的同學了。

第二天,十一回台北,我開始獨自面對一個人的生活,心裡有點忐忑。教室裡只有一位個子高高的韓國女生Huy jin,我們互相問候,她說昨天很驚訝,因為她從來沒看過哪個同學居然是先生陪著來上學的。「他回去了,妳一定很寂寞噢,我們以後可以一起出去,吃飯喝咖啡甚麼的,嗯?」她和昨天的Ayaka說一樣的話,大概是客套話吧,我想。

第三天下課的時候,我還在收拾書包,已經走出教室的Huy jin又走回來,有點靦腆地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我們才走到校門口,一輛黑色休旅車突然出現,她說:「我的司機來了,我們去鑽石百貨吃飯好嗎?」我偷偷猜想,她先生的職位肯定很高,否則怎麼會提供眷屬這麼好的福利?看起來很學生氣質的她,怎麼也猜不到是貴婦呢!

Huy jin是個熱情的人,熟門熟路地介紹鑽石百貨美食街的食物選擇與評鑑,說著她剛來時的不適應與寂寞。來了7個月,還是覺得很無聊,語言又不通,所以來上課,可是每天下課後,都很焦慮該怎麼打發時間。

吃過飯,她意猶未盡,帶我去一家很棒的咖啡館,咖啡館裡,Huy jin天南地北地聊,我覺得自己是很能聊的人,但是對她仍甘拜下風,她開始跟我預約之後可以一起做的事,去博物館、到健身房運動、游泳,到她家吃韓國菜……。

雖然認識才兩天,馬上進入這麼密集約會的階段有點奇怪,但這也許就是此地外國人圈子的文化,我初來乍到,還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十一之前也是這樣,常被同班韓國同學拉去吃飯,每次大家提議要吃甚麼,韓國人一定很團結說要吃韓國菜,害他和菲律賓人只能附議,就算偶爾換口味,韓國人也會隨身攜帶泡菜便當,十一的結論是「韓國人真的很厲害,很會盧。」

我一時突發奇想,想說個冷笑話。

我問她:「妳覺得孔子是哪一國人?」

Huy jin:「是中國人吧!」她不解我為什麼這樣問。

我:「外電有過報導,說有些韓國人認為孔子和屈原都是韓國人,豆漿也是韓國發明的。」

Huy jin:「不會吧,孔子當然是中國人啊,那些人是不是沒讀書啊?書上都有寫啊~」

她認真的表情完全聽不出來我的笑點,英文說得有點急:「有些韓國人怪怪的啊,也不知道他們在想甚麼……」

然後,她話鋒一轉:「明天妳想去博物館嗎?」嗯,看在孔子不是韓國人的份上,我答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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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胡志明市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秘書柯玉鈐以流利越文報告台灣政府的外配輔導措施

【記者雲小小胡志明市報導】婚姻是私事,但跨國婚姻常成為國家大事。越南女子近年成為台灣與韓國最大宗婚配對象,8月29、30日,胡志明國家人文大學舉辦「全球化時代跨國婚姻工作坊」,駐胡志明市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秘書柯玉鈐(Kha Ngoc Kiem)介紹台灣的外配輔導措施,引起越南學者與其他國家代表的討論。

人文大學社會系教授范氏垂莊(Pham Thi Thuy Trang)兩度到台灣訪問,她認為台灣政府與非政府組織輔導外配的措施相當細緻,包括語言學習、育嬰保健、職業訓練等,讓她深深羨慕,年輕未婚的她說:「看到那些幸福的個案,連我都想嫁給台灣人!」


范氏垂莊對台灣印象很好

范氏垂莊特別推崇台灣唯一的越南文報刊《四方報》,提供在台越南移民移工發表與交流心情的平台。她以一篇讀者投書為例:「有人以為嫁給台灣人很了不起,卻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離鄉背井、嫁給年紀比我大那麼多的丈夫……不停的追問對我是一種傷害,請大家不要再問了。」許多人以為嫁到國外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但內情卻不足為外人道。

人文大學教授阮文傑(Nguyen van Tiep)忍不住嗆聲:「今天最該來的政府官員都沒來。」他指出,看到台灣對外配的照顧,越發顯示越南政府沒盡到責任。

阮文傑研究嫁至韓國的越南配偶,他發現,這些越南配偶的處境並不如外界說的那麼惡劣。他指出,發生家暴,雙方都有責任,許多越南婦女希望透過婚姻改善生活條件,但是進入婚姻前的準備不夠,對於物質太過追求,都會造成婚姻問題。


韓國領事館代表福炫南一度口誤,說韓國外配遭家暴比例為90%,嚇壞台下聽眾


韓國領事館代表福炫南指出,韓國政府積極協助跨國通婚的民眾,每位到越南相親的國民可以得到一千美元津貼,結婚手續5天完成。一般外籍配偶住滿兩年才能申請國籍,萬一期間遭遇家暴,可提前拿到國籍。緊追在台灣之後,韓國政府設立法律服務與資訊中心,同時大量招募志工,協助跨國婚姻第二代的教育輔導。

福炫南解釋,韓國社會存在「純種主義」,外國人在韓國常遭受不平等對待。他引述統計數字,外籍配偶在韓國被家暴的比例約莫9%。但在另一方面,也有20%外籍配偶婚前不知道韓國地理位置、31%結婚前甚至不知丈夫是誰。

多位越南學者批評,越南政府角色太被動。家庭與婚姻資訊中心主席Nguyen thi Thuong痛批,政府再不好好管一管,不出幾年,越南會變成「國際婚姻垃圾桶」,許多離婚女人帶著孩子回越南,造成社會負擔。她建議,越南政府應提高障礙,增加國際通婚困難度,讓人們了解婚姻不是兒戲。

學者專家們最後建議,讓越南國民從小多認識周圍國家,越南政府也應與媒體與NGO非政府組織合作,提供即將出國外嫁的女子學習手冊,了解自己即將前往的。最後,一旦婚姻破裂,也必須知道如何妥善處理,避免造成更多社會問題。

越文翻譯(匿名)

HÔN NHÂN XUYÊN QUỐC GIA TRONG THỜI ĐẠI TOÀN CẦU HÓA

Ký giả Liao Yun Zhang, tin từ TP. HCM.

Hôn nhân là chuyện riêng tư, nhưng hôn nhân xuyên Việt trở thành quốc gia đại sự. Mấy năm gần đây, các cô gái Việt Nam là đối tượng hôn phối lớn nhất của người Đài Loan và Hàn Quốc. Ngày 29, 30 tháng 8, trường Đại học Nhân văn TP. Hồ Chí Minh đã tổ chức “Buổi hội đàm về hôn nhân xuyên quốc gia trong thời đại toàn cầu hóa”, thư ký của Văn phòng Văn Hóa Kinh tế Đài Bắc ở TP.HCM – Ông Kha Ngoc Kiem bày tỏ, để ngăn chặn triệt để việc kết hôn giả, Đài Loan đang dự tính, trong tương lai, để có được quốc tịch thì bắt buộc phải chứng minh năng lực về ngôn ngữ.

Giáo viên khoa Xã hội của trường Đại học Nhân văn Phạm Thị Thùy Trang, đã 2 lần đến Đài Loan, cô cho rằng, chính phủ Đài Loan và những tổ chức phi chính phủ có những giải pháp phụ đạo cho các Ngoại phối thật là chu đáo, bao gồm học ngôn ngữ, giáo dục sức khỏe cho con trẻ và huấn luyện nghề nghiệp v.v…, cô vô cùng khâm phục, nói: “Nhìn thấy những trường hợp được hạnh phúc, cả tôi cũng muốn gả cho người Đài Loan!”

Cô Trang đặc biệt ca ngợi tờ báo Bốn Phương bằng tiếng Việt duy nhất ở Đài Loan, cung cấp khán đài cho các di dân và người lao động Việt Nam giao lưu tình cảm và nói lên tiếng nói của lòng mình. Cô lấy một đoạn trong một bài mà độc giả gửi đến, viết: “Có người cho rằng, gả cho người Đài Loan rất tuyệt, nhưng không có ai biết, tại sao tôi phải rời xa quê hương, để gả cho một người chồng lớn tuổi như thế … xin mọi người đừng hỏi nữa, vì điều đó sẽ làm tôi tổn thương.” … Nhiều người cho rằng, gả cho người ngoại quốc là biến mình thành phượng hoàng, nhưng thực chất không phải như vậy.

Giáo viên Nguyen Van Tiep không nhịn được nói: “Hôm nay, những quan chức chính phủ nên đến nhưng không thấy ai đến cả.” Thầy nói, biết được sự chiếu cố của Đài Loan đối với Ngoại phối, càng thấy được sự thiếu trách nhiệm của chính phủ Việt Nam.

Thầy Tiep nghiên cứu về các cuộc hôn nhân với người Hàn Quốc, phát hiện, tình cảnh của các phối ngẫu Việt Nam này không đến nỗi như người ta tưởng. Ông nói, xảy ra bạo hành, cả hai bên đều có trách nhiệm, nhiều cô gái Việt hy vọng thông qua hôn nhân để cải thiện cuộc sống, nhưng thiếu sự chuẩn bị trước hôn nhân, đối với những trường hợp quá nặng về vật chất, thì hôn nhân đều xảy ra vấn đề.

Đại diện Lãnh sự quán Hàn Quốc – Ông Fu Xuan Nan, nói: “Chính phủ Hàn Quốc tích cực hổ trợ cho người dân Hàn ra nước ngoài kết hôn, mỗi người đến Việt Nam kết hôn sẽ được hổ trợ 1000 USD, thủ tục kết hôn 5 ngày hoàn tất. Phối ngẫu nước ngoài ở mãn 2 năm thì được nhập quốc tịch, nếu trong thời gian đó mà bị bạo hành, thì có thể xin nhập quốc tịch trước thời hạn. Để theo kịp Đài Loan, chính phủ Hàn Quốc cũng đã thiết lập các trung tâm tư vấn pháp luật, đồng thời chiêu mộ nhiều tình nguyện viên, hổ trợ phụ đạo giáo dục cho thế hệ sau của hôn nhân xuyên quốc gia.

Ông Fu Xuan Nan giải thích, xã hội Hàn Quốc tồn tại “chủ nghĩa thuần chủng”, nên người nước ngoài ở Hàn Quốc thường bị đối xử bất công. Theo thống kê, tỉ lệ Ngoại phối bị bạo hành là 9%. Về mặc khác, có 20% Ngoại phối, trước hôn nhân không hiểu tí gì về vị trí địa lí của Hàn Quốc, thậm chí, trước hôn nhân không biết chồng mình là ai (31% ).

Các học giả Việt Nam phê bình vai trò bị động của chính phủ Việt Nam. Chủ tịch Trung tâm tư vấn hôn nhân và gia đình Nguyen Thi Thuong nói rằng, nếu chính phủ không quản tốt, vài năm sau, Việt Nam sẽ biến thành “thùng rác hôn nhân quốc tế”, vì nhiều phụ nữ, sau khi ly hôn, dẫn con về Việt Nam, gây ga gánh nặng cho xã hội. Bà kiến nghị, chính phủ Việt Nam nên nâng cao chướng ngại, tăng thêm mức độ khó khăn về kết hôn nước ngoài, để cho mọi người hiểu rằng hôn nhân không phải là trò đùa trẻ con.

Các học giả còn nhấn mạnh, nên hướng dẫn con em VN nhận thức được các nước lân cận từ lúc nhỏ, chính phủ VN cũng nên hợp tác với giới truyền thông và các tổ chức phi chính phủ NGO, cung cấp cẩm nang học tập cho những phụ nữ sắp lấy chồng nước ngoài, tìm hiểu về đất nước mà mình sắp đến. Cuối cùng, nếu hôn nhân không may đổ vỡ, cũng nên biết xử lí một cách thỏa đáng, tránh gây ra các vấn đề xã hội khá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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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29 Fri 2008 00:03
  • 安頓


阮氏明開十八巷


這回來到越南念書的學校是「胡志明社會科學暨人文大學」,學校靠近市中心,隔壁是越南電視台,距離紅教堂、西貢市政廳、鑽石百貨公司這些熱鬧的觀光景點不到十分鐘車程,生活機能很不錯,相當受到外商與外國學生的歡迎,學校各色國際學生充斥,有點像台灣師大,附近的巷子跟著沾光,一棟棟嶄新可愛的房舍外面都貼著「Room for Rent」、「Thuy Nha」(推ㄋㄧㄚˇ,越文:出租),專門租給人生地不熟的外國學生。

人文大學有兩個校區,這個校區比較小,但是地段好,專供大四學生和外國學生使用。學校認為,大四學生就快畢業了,這裡離市區比較近,讓大家多接觸現實社會,而且外國學生多,可以幫助大四學生增加國際視野和語言接觸。根據我上了三天課的淺薄經驗,舉凡找不到廁所、外語中心、教室、甚至是課本上的單字不會念,路上隨時攔住一位學生或是老師,大家多半都很友善願意幫忙,並且英文流利。一般來說,學生的英文口語能力會比老師們更好一些,這裡資深老師多半是留學俄國或法國,英文能力不如年輕的學生。

十一陪我去註冊的時候,外語中心秘書發現他是舊生,親切地問了我的狀況,說,既然在台灣學過了,那就別從基礎開始了吧。她翻開課本,隨意指了幾段,要我念出來,用越文問我:妳會念,但是看懂多少呢?

經過一番測試,她決定讓我跳兩級,從第二本進階開始上。我抓到幾個字,人緊張的時候感官會變得特別靈敏,突然聽懂她的話,我說先跳一級好了,我初來乍到,這樣一連跳兩級不大好,先上課再看情況吧。

搞定了註冊,接下來就是住宿的問題。之前聽說學校提供國際學生宿舍,秘書說負責人不在,讓我們晚一點再過來,噢,忘了說價錢,一個月四百美金。

她說,四百美金,是一間國際學生套房的價格,因為是新蓋好的宿舍,所以設備很棒,價格自然高。可是,我知道,這所國際人文大學的畢業生,平均的薪資是一百多二百美元,就算在台灣,這種學生宿舍還是很貴。

出國前,家人不斷叮嚀,安全第一。十一也說,住學校最大的好處就是安全,可我才不這樣想,如果我是壞人,我知道學生宿舍裡面都是有錢人,其實才最不安全呢~

十一之前住的地方,是著名的國際學生巷—阮氏明開十八巷,我記得那個房間很不錯,決定去碰碰運氣。房東太太看見我們很驚喜,知道來意後,告訴我們,房間正好空出來,正是他三年前住的那間套房,哇,走進房間,一切如故,甚至看起來更新,屋況維持得很好。

房東太太是個能幹愛乾淨的House keeper,每兩天打掃一次房間、兩周更換床單寢具,隨時補充房間的礦泉水飲水機,此外,冰箱電扇電視網路一應俱全,如有需要,還可以幫忙洗衣服。

房東太太很乾脆,直接開價月租二百四十美金,比三年前漲了百分之五十。她解釋,最近甚麼都漲,汽油漲百分之三十,萬物皆飛漲,整條巷子大家都喊價到三百呢。我們覺得很划算,當下議定隔天進駐。一天之內,把最重要的兩件大事搞定,心裡的忐忑放下一大半,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呢,希望這會是個好的開始。


十八巷子裡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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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母院,又稱為紅教堂,紅色的磚都是從法國運來的,歷經百多年,仍然保有光輝色澤。

時間:2008/8/18
地點:越南胡志明市第一郡阮氏明開路十八巷
狀態:像個觀光客

抵達胡志明市一個多禮拜了,找房子、到學校註冊,幾乎在第一天就把重要的大事都辦妥了,該見的老朋友、該認識的新朋友也一一安排聚首,每天早出晚歸,從不同的朋友身上更新這個城市的新資訊,拼湊出這睽違兩年的城市面貌。

十一帶著我認識環境,布建在此地的安全網,買地圖認識周圍環境、買電話卡、哪裡有書店、銀行、超市、咖啡館、百貨公司,終於,交代好巷口號稱安全穩重的Xe om(摩托車司機)擔任我的城市小旅遊司機之後,他返回台灣,我開始得面對一個人的生活,習慣被陌生的語言包圍,想辦法破解密碼般的語言,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先給大家看看胡志明市的觀光景點~


法國殖民時期的第一座郵政總局,目前仍持續運作,但是寄出的明信片不保證收得到。


郵政總局的內部陳設


西貢市政廳,越南人說這裡充滿貪官汙吏,但這仍是觀光客最愛的拍照景點。

小圖不太清楚,可以到相簿看完整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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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的傍晚,拎著溼漉漉的傘,狼狽走進辦公室,明紅遞給我一個麵包:「給妳吃!」「這是什麼?」「Banh mi」(中文發音:板米)她笑著用越文說出法國三明治的名稱。

肚子正餓,愛心麵包來得正好,香脆的法國麵包、裡面夾著醃生菜絲、火腿拌著鴨肝醬料,味道很越南。這是越南街頭常見的小吃,跟越南咖啡一樣,都是越法文化交流的遺產,美味而平價,一個十塊錢,是越南人最平常的早餐與小吃。

「這好吃的麵包哪裡買的?」我問。
「我去買給一個姐妹解鄉愁,順便買來給大家吃。」明紅來自越南,是所謂的外籍配偶,有個四歲兒子,每天都到四方報來當志工,風雨無阻。

明紅說,那個姐妹打電話給她,說她好想吃法國麵包,但是先生不讓她出門,所以明紅買了法國麵包去探望她,陪她說越南話解解悶。那位越南姐妹懷孕七八個月,懷孕期間很想吃越南菜,但是先生管很嚴,不讓出門,怕她學壞,所以她食慾不振,今天醒來突然好想好想吃Banh mi,於是打給其實不太熟的明紅,請她幫忙。

明紅皺著眉頭說:「她真的好可憐,結婚四年多,都沒有回去過越南,剛懷孕的時候還被她先生打耶,不准她出門,每天都關在家裡,要是我,一定受不了。」

怎麼辦呢?可以怎麼辦呢?幫她打113?幫她報警?「可是她現在快要生了耶,而且她老公現在沒打她啊,只是不讓她出門。」明紅說:「這樣算是家暴嗎?」

我啃著Banh mi,陷入迷網。家門內的暴力、驗傷單無法證明的傷害,透過母語、母國姐妹傳出的求救,該怎麼被聽見?政府的社福網,有沒有能力與條件伸出援手?

即將誕生的孩子將刺激台灣低迷的生育率,可是,這個新台灣之子的媽,卻得繼續面臨沒有自由的人生、沒有出門的權力、甚至連吃一口家鄉口味的麵包都是奢侈。

我突然覺得手上的麵包如此沉重,對即將臨盆的越南姐妹來說,能在異鄉吃到Banh mi,可稍稍慰藉鄉愁;對我來說,這顆法國麵包,卻因這個傷心的故事而悄悄走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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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因為參與四方報的編務,開始有機會參加一些東南亞移民移工研討會、外配權益座談會,涉獵這些議題,讓她視野大開,也讓我們很訝異,雖然她受的教育不多,可是她的求知慾與理解力很強烈,遠遠高過於許多同年齡的年輕人。十一說:「難怪她中文學得這麼快,她根本還在青春期啊,腦力多好啊!」

沒多久,小燕子離了婚,租了房子搬出來,她淡淡地說了這個消息,我們都有點擔心,這段期間很難熬。十一靈機一動,問她想不想去大學旁聽?

幾位學生志工拿出了課表,小燕子也開心地研究起來,隔了一個禮拜,她果真跑去台大旁聽,我們有點擔心她能否聽得懂,不過看她聽得很起勁的狀況,應該沒有太大問題,有一天她很開心地說,教授居然還問她問題,發現她是來旁聽的越南人,非常訝異,卻也表示歡迎。

四方報的志工中有幾位是來自越南的留台大學生,家世背景都很不錯,與小燕子年紀相仿,但中文程度卻都沒有她好。我們很感嘆,命運真是不公平呢。同為「外國人」的Usen知道小燕子的遭遇後,很是感同身受,問我:「可以想辦法把她留下來嗎?」

把她留下來,有多難呢?

離了婚,她的居留身份馬上出現問題,一旦居留期限到期,離開台灣,想再回來的理由已然消失。來工作嗎?申請工作證又困難重重。

我們自作多情地擔心著,小燕子自己倒是優遊自得,上班、來四方報、到大學旁聽讓她的生活很有重心。有一天,她跟我說,她打算回去把高中唸完,申請來台灣念大學。

熱愛學習的小燕子真是好樣的,她打聽到了政府的台灣獎學金,一方面也是在四方報看到很多激勵人心的故事,讓她覺得天無絕人之路,未來要靠自己打拚。

四方報有個讀者的故事很感人,一個來台打工的年輕越傭,在台灣兩年工作存到了錢,也學好了中文,回到越南,再以「外籍生」身分申請來台唸中文研究所,還拿到了高額的台灣獎學金(每個月2萬8千塊)。這例子讓小燕子充滿希望,就算拿不到獎學金,她相信只要願意努力,台灣是餓不死人的。

小燕子回越南過年時,告訴家人離婚的消息,家人很不諒解,媽媽說:「妳這麼傻,兩手空空就離開?」她說想念書,家人要她為大家多想想。她見到了高中的同學,大家都還在念書,有的上了大學,有人還在補習,只有她,結了婚又離婚,感覺跟大家距離好遙遠,她的青春有個斷層。

有骨氣的小燕子依舊撐起家計,一邊打聽著復學的事情。才發現,越南的學制規定,中途輟學必須從頭開始唸,小燕子必須從高一讀起。可是已經20歲的小燕子,如何能在家人不支持,甚至還要求她繼續負擔家計的情況,唸完高中3年?

每每說到此事,我都會忍不住生氣,小燕子的家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雖然了解越南是個重男輕女的社會,但是她的犧牲怎麼如此理所當然,為什麼每個家人都跟她開口要她體諒,而她們卻都不肯體諒她呢?她拿自己的青春交換家人的溫飽,而終於當她忍不住想要追求自己的夢想時,家人卻成為她最大的絆腳石。

怎麼可以這樣呢?

上個禮拜,她告訴我,下個月就要回越南了。她打算回去找個工作,半工半讀,至少要把高中唸完,四方報打算外包翻譯工作給她,讓她至少可以安心唸書,不必為生活奔波而蠟燭兩頭燒。

她很樂觀,也很實際。說,反正家裡是回不去了,家人不歡迎,她也想自己獨立,她會好好念書工作,準備來台灣念大學,因為覺得台灣是個友善的國家,只要有能力,就能活下去。

雖然,還是有小小的擔心,雖然,隱隱覺得前方還有重重阻撓,不過,看著她甜美卻堅毅的笑容,我相信,這隻聰明活潑的小燕子,總有一天會實現自己的夢想,是的,總會有那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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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洋過海來台灣,她企圖透過婚姻尋求生命中更多的可能性,對她來說,婚姻是翻身的機會,卻沒想到,這場賭注得付出多少代價。

因為四方報的關係,我有機會認識很多形形色色的越南女子,小燕子是我認識的女生中,最聰明卻是命運最多舛的一位。

認識她,因為她在某家越南商店拿到了免費贈閱的四方報,很感動地打電話來說想要來幫忙,從讀者變成志工。在二二八公園的越南文化節初次見面,她來到四方報的攤位,笑瞇瞇地自我介紹,帶著棒球帽,長直黑髮披肩,一派高中女生的清純模樣。

「妳好年輕噢~」我們都好訝異眼前這個女生居然是來台三年的外籍配偶,她的中文說得很漂亮,沒有口音,本來請她幫忙看信分類,後來她自告奮勇,直接把越南讀者的來信譯成中文,她的中文程度之好,是可以流暢使用成語的那種,她會用「傾國之貌」這種字眼來形容美貌的女生,會中文輸入,她不是使用漢語拼音,她打注音。

她平時在電信公司擔任客服人員,休假時來幫忙,她的工作品質又快又好,其實有點超過志工的能量了,後來十一覺得應該要給車馬費,她剛開始不肯拿,說:「我來當志工不是為了這個,這是對我有意義的工作。」

那段時間,她常常做完了工作,開心地上網聊天,打越南文,速度極快,幾乎不想回家。我們偶爾提醒:「這麼晚了,回家會不會危險?先生會不會擔心?」她只說,先生不准她上網,她只能在這裡用電腦,既然這樣,當然就讓她盡量用囉。可是,偶爾也納悶,她這樣聰明伶俐,怎麼卻被先生管得像個小孩?她跟大家處得很好,卻幾乎不說家裡的事,我們也沒多問。

有一天,我接到她先生的電話。

她先生聽起來約莫四十多歲,態度和善,表示他知道小燕子在這裡當志工,做得很好,他相信我們都很喜歡她,不過,她可能很快就會回越南了,因為他要跟她離婚。

我們講了一個很長的電話。於是我知道,在小燕子清秀天真的外表下,她承受了什麼樣的命運捉弄,我也了解,為什麼她總是在辦公室待到最後一刻才願意離開,為什麼她看起來像個高中女生,因為她本來就該只是女學生啊。

小燕子和先生是相親結婚的,一如台灣許多單身的中年男人,希望找個伴,但是覺得台灣女人「很麻煩」,於是前往越南相親,相中了小燕子。養母說她十八歲,其實,她才十六,為了讓生病的爸爸有錢治病,她從高一中輟,漂洋過海來台灣結婚。

聰明伶俐的她一邊工作一邊進入補校唸書,學習能力很強,但是婚姻生活很不愉快,年齡文化差距太大使得他們頻生齟齬,經常在深夜吵架之後,她被趕出家門,一個人在外流連到天亮。

後來才知道,她深夜離家,無處可去,通常會帶著一本書到燈火通明的火車站去,看書,看一整晚,所以她中文這樣好,原來都是那些無助的深夜裡苦讀而來。

她工作所得很大部分都寄回家,家人的需索不斷,因此丈夫頗有意見,小燕子的父親重病,需要大量醫藥費,直到去年過世前,幾乎都靠她接濟,父親過世後,她維繫婚姻的動力消失,衝突越發增加,她丈夫發現,她在網路上認識了一些越南男生,可能開始交男朋友。

他說:「她還年輕,容易被騙,不過我管不了了,我只想要一個家,一個普通的太太,但是我們真的沒法相處。」

幸福的婚姻都差不多,不幸的婚姻總有各種原因,這個男人也在這場婚姻裡受苦,他想結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這婚姻一旦終止,沒有身分證的小燕子也必須馬上返回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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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開始學越南文?下面就是答案啦~
這篇文字是為了報禁解除20年,幫朋友部落格寫的文章,順便拿來解釋我和越南的絲絲縷縷關係。


四方報第12期封面故事 逃跑移工 妳在哪裡?為什麼要逃?

解除噤語 媒體力量來自四方


「報禁解嚴」是六年級媒體人青春期的模糊印象,對七年級的媒體人而言,則有如神話,可能曾經存在,但未曾與聞。媒體教科書上、大學課堂的教室裡,老師們解釋「解除報禁」對媒體的影響,標準說法是:「媒體從此解除了管制,走向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時代。」

百家爭鳴了20年之後,媒體盛極而衰。從三大張報紙、三台無線電視的時代,一路如變形金剛般高速發展,報紙張數暴增、上百個電視頻道轉台轉到令人發昏,24小時放送的新聞台,創下了媒體密度最高的世界紀錄,也造就了台灣史上最險惡的媒體景況。

媒體沒有了「老大哥」的監督,卻落入了孔方兄的控制。過多媒體的惡性競爭之下,資本不足的媒體一一吹熄燈號,新聞標準被收視率與廣告左右夾攻,觀眾痛罵媒體沉淪、媒體哀嘆生存不易,這一波的媒體歇業寒風,颳得媒體圈人心惶惶,耳語不斷:「誰會是下一個?」

沒趕上解嚴後的好時代,撞上媒體冰河期的我們,卻闖出一條坎坷卻別有風景的路。

2006年9月,台灣立報創辦了《越南文四方報》,以越南文為主,中文為輔,提供在台灣的越南新移民/工一份母語刊物,滿足她們對資訊的渴望以及母國文字的思鄉之情。

既不是為了孔方兄,也沒什麼政經實力,四方報發行的初衷,純粹就是「為弱勢發聲、打造一個乾淨公平的社會」。在鋪天蓋地卻不知所云的媒體環境中,在台灣這座歧視她們的島嶼上,沒錢沒身分的越南新移民/工,從此,起碼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刊物,能以母語閱讀她們需要的訊息。

因為長期處於晦暗的社會角落,被主流漠視,微弱的光線就顯得格外耀眼。四方報出刊後沒幾天,編輯部收到第一封越南讀者的來信,秀麗流暢的越南文娓娓細訴:「編輯部的哥哥姐姐你們好,四方報讓我有被安慰到的感覺……」編輯部成員看著這封情真意切的感謝信,感動得幾乎落淚。

接下來的日子,讀者來信如雪崩,一封比一封感人催淚。我們發現,在這波媒體寒流中,還有一大群人被主流社會與媒體隔絕在外,她們對資訊與文字的渴求,得不到回應。大家所熟知的「使用與滿足」傳播理論,看來在他們身上並不適用。

受到讀者來信的感動,我們決定讓更多人一起來創造感動,四方報開創「心事版」,刊登讀者來信,以掃描的方式,原汁原味提供讀者閱讀,並有部分中文翻譯,期望讓可能看見四方報的台灣配偶、雇主、家人,了解離鄉背井的越南人真實的處境與心情:

讀者來函一:Pham thao van:「……為什麼在這樣擁有眾多越南人聚集的地方,卻沒有一份屬於我們自己的報紙?有時候,我到各個書店去找越南報刊,卻只能失望而歸。少量越南報紙與雜誌在朋友間傳閱,傳來傳去,都已經破爛而且字跡模糊了;然而看到那些熟悉的越南字,我還是感到很開心,就好像有至親好友在身邊一樣。如今,四方報的出現讓我的願望得到滿足了。屬於越南人的聲音終於誕生了……」

讀者來函二:Nguyen thi oanh:「……今天,朋友給我一份四方報,我高興得無法形容。我仔細看每一頁,那些親切的字跡,那些真誠的心事情感,讓我好感動。我克制著自己不哭,但眼淚一直掉。我真的哭了,哭是因為太幸福。從今往後,我將多一個同伴、一份力量協助我越過所有艱辛與挫折,也支持我繼續走完剩下的路途,邁向光明的前景……」

讀者來函三:Lo lem:「今晚,我的朋友把四方報給我,我高興得不得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唉呀,是新報紙,新報紙!在台灣的新報紙!』彷彿接收到某種奇妙的力量,我開心地嚷嚷起來,幾乎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讀起。……不只對我個人而言,四方報也是其他在台灣生活的越南人的精神支柱。如果我們可以聚集在一起,一定熱烈鼓掌謝謝你們,我們將一直陪伴著報紙,一起『寫歷史』。請給我們一份愉悅、一份安慰、一份鼓勵,讓我們也知道原來身邊還有那願意分享私密心事好朋友……」

在台灣人眼中,她們的中文可能不夠好,可是一旦有機會讓她們以母語發聲,我們發現,這群移民/工的文采絕不遜於台灣人,她們寫信說心事、寫詩抒發思鄉心情,最近幾期,甚至有不少讀者寄來畫作,畫越南的家鄉田園,也畫台灣的繁榮景致,四方報成為在台越南人的發聲平台,也是她們的舞台。

讀者的回饋,讓沒錢沒資源的編輯部體驗到媒體力量的深遠。當編輯部刊登基本工資調漲,卻獨漏移工的新聞時,許多移工寫信給編輯部表達心聲,並打電話給勞委會表達意見。

越南仍有報禁,一切都在政府控制中。台灣的越南人卻體驗了媒體的「使用與滿足」,她們使用了四方報,藉此滿足了對資訊的渴求以及離鄉的寂寞空虛。

這一切,與報禁解除有什麼關係?當然有,如果不是報禁解除,哪能有自由辦報的空間,包括越南四方報在內,其他為了弱勢移民/工在台灣獨立辦報的印尼守望報、印尼之聲以及多個菲律賓刊物,怎麼可能存在?但是另一方面,純粹追求利益的眾多媒體也在自由的媒體環境中胡亂衝撞、恣意喧嘩,剝奪了人民思考的空間,還自以為是社會主流。

自由了卻不擔負責任,自由了卻不思考,一味跟隨錢的脈動前進,這樣的自由只會加劇社會失衡,讓弱勢的人更弱勢。自由之後必須思考,自由之後必須扛起責任,為弱勢發聲、讓弱勢發聲,才能打造一個乾淨公平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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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我開始學越南語,至今程度仍停留在一到十還唸得不太標準、複合子音還沒完全學完的階段,越來越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語言天份,可是我從不缺課,每每連遲到十分鐘都會膽顫心驚,並不是因為多麼熱愛學習語言,因為這堂課上總能聽到許多越南文化的絃外之音,這些傳說流言是我每週末早起上課的原動力。有故事,語言才有吸引力。

越南文難不難?

越南語拼音系統是在法國殖民時期建立的,所以把原本長得像中文的「漢越字」(喃文),統統改成羅馬拼音,重新學一套拼音系統不容易,而且同一個字還有五種音調,分別代表不同意思,跟中文其實很像,媽麻馬罵,外國人來學一樣一個頭兩個大。

老師說,很多人覺得越南話跟廣東話很像,但其實跟閩南話相似度更高,有些字的發音根本就一樣,比如「倒楣」的越語發音是「衰小」,相似度百分百,老師唸出發音的時候,全班爆出笑聲,有人說好粗魯噢,老師一臉認真:「可是真的是衰小啊!」

越南是不是母系社會?

班上有好幾位同學是台商/台幹,或者正準備前往越南尋找商機的台灣人,很多人都「聽說」越南是「母系社會」,因為女人幾乎包辦裡裡外外所有事,下田作工作家事,樣樣精通非常能幹。

可是,真正的母系社會中,雖然女人還是做牛做馬,但同時也擁有財產繼承分配權,是一家之主、實際掌權人。可是越南女人並不,看著那麼多漂洋過海來台工作或結婚的女性,可以略窺一二,掙錢養家的是她們,可是誰得到權力?

老師的課堂故事,說明越南女人堅毅剛強的性格來自傳統價值的規訓,這些都不難懂,就是儒家文化、父權文化:重男輕女的傳統、男人遠庖廚的文化,十一笑說這是「禮失求諸野。」在台灣被唾棄的一些大男人行為,在越南都視為理所當然,越是鄉下越是堅固。

比如男人不做家事、不照顧孩子,遊手好閒靠老婆養,都被視為「男人本來就這樣」。大家聽了點點頭,很多在台灣的越南女人都非常能幹認真,原來是在這樣的文化下被培養出來的。有些越南女人看到台灣男人抱小孩,感動地說:「台灣男人真體貼,居然會照顧小孩~」我問:「難道那不是他的小孩嗎?」她們給了我一個怪怪的眼神,彷彿是譴責,好像在說:「妳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越南文中沒有你

曾聽過一位初來台灣的越南人說台灣人沒禮貌,因為稱呼別人時都說:「你」。後來才知道,越南文中沒有「你」這個字,他們會針對不同的對象稱呼:「哥、姊、妹(弟)、叔、伯、衿、嬸」,很重視長幼尊卑的關係。

不過,這種談資論輩的稱呼方式,對台灣人來說卻有點尷尬。一見面,先問候妳:「請問妳今年幾歲?」決定要稱姐或道妹,之後一定會問:「結婚沒?」如果結了婚,接著會問:「有小孩嗎?」如果說「沒有。」,她們還會急著糾正妳:「不能說沒有,要說還沒有。」接著的問題就是「打算什麼時候生?」「……」

我重複過不知凡幾這樣的對話,被視為個人隱私的年紀、婚姻、家庭狀況,在越南社會卻是平常的問候,讓人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其實,認識了一種語言,就是見識另一個異文化,透過語言,了解這個文化運作的邏輯、思考的方式,一點一滴打開視野,像在黑暗的密室裡鑿洞,耐心地敲,方法對了,時間到了,光,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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