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禮拜過了一個非常東南亞的周末:周五到國家音樂廳參加泰國朱拉隆功大學音樂系的泰國民族音樂工作坊、周六是台灣南洋姐妹會劇團的2009年公演、周日是二年一度的移工大遊行,這回的口號是「還沒休假!」我心底的OS是:我也是。
只是她們是被迫的,而我是自願的,要進廚房就別怕熱,愛湊熱鬧就別喊累。
1211孔雀男孩真可愛
大大樹的SF策展的泰國民族音樂工作坊,是各國民族音樂系列的其中之一。由朱拉隆功大學音樂系主任領軍,帶領師生六人團隊來台演出,每一場表演前先介紹樂器和音樂的源流,才知道原來泰國民族音樂深受鄰近國家影響,包括中國、印度、印尼。演奏的樂器笛子、揚琴、鼓,有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是中國樂器的親戚,那纏綿的旋律和鏗鏘的國樂大異其趣,漂亮的泰國男學生跳的孔雀舞更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這場泰國民族音樂在象徵菁英品味的國家音樂廳演出,但賣座不太理想。SF說,巴基斯坦和印度場幾乎爆滿,台灣觀眾似乎對遙遠的國家比較有興趣,對於鄰近國家的文化卻不感興趣。但少數的觀眾中,卻有為數不少的西方外籍人士,是有趣的對照。
1212南洋姐妹要說戲
南洋姊妹會是台灣最早的新移民自主團體,從美濃開始發跡,培力組織新移民。這回她們和差事劇團合作,從三月起開始上戲劇肢體開發課,培訓了九個月,從零開始學習肢體開發、劇本創作以及舞台表演。姊妹會在很多議題上十分進步,最值得一提的是,姊妹會開創了「媽媽來上課、我幫妳看小孩」的托育模式,消除了新移民出門的障礙,讓她們得以安心上課。
這次戲劇工作坊更進步,媽媽上肢體開發課時,小孩也沒閒著,她們在另一個空間上兒童律動課。「南洋姊妹要說戲」表演前,熱場的就是「喜羊羊兒童劇團」的表演,一個個穿著泰國、柬埔寨、印尼、越南傳統服裝的小孩有模有樣地走秀表演,可愛極了,現場的觀眾無不露出笑容,用力鼓掌。
戲碼「飄洋的夢想」談的是外配在異國婚姻內的處境:經濟拮据、出外打工遭遇的語言困境(在早餐店打工,聽不懂客人又快又多的點餐要求,被老闆扣錢)、對遙遠娘家的想念(結婚五年還沒存夠錢回娘家一趟)。
「雨中的風箏」描寫移工為了改善家境來台幫傭,因為工廠付不出薪水而面臨遭資遣的命運,但想到積欠的高額仲介費尚未償還,只得冒險逃跑,逃跑後更加危險,最後意外身亡。
簡單的情節,故事如此切身,演員們在台上情不自禁紅了眼眶。坐在台下的導演侯孝賢從頭看到尾,對姊妹們的真情流露很是感動。
立法院群賢樓對面的台大校友會館平常總是召開記者會,這個200人的場地卻擠了將近250人,新移民的家人小孩、姊妹會志工、友好的社運朋友,還有作家朱天文、朱天心姊妹、導演侯孝賢,甚至還有移民署長謝立功。演出中偶爾出現演員吃螺絲、台下小孩哭鬧,卻一點也不影響這場自然動人的演出。
謝幕時,姊妹們在台上排排站,由主持人介紹:泰國、柬埔寨、越南、印尼,如此多元,如此耀眼,她們的眼淚讓台下觀眾也跟著紅了眼眶,掌聲久久不歇。
1213還沒休假大遊行
2007年12月TIWA辦過一場「我要休假大遊行」,2009年,仍有17萬看護工全年無休,因此這次的口號是「還沒休假」
12月10日國際人權日,馬英九才剛宣告台灣簽署二項重大國際人權公約施行法正式生效。「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明白規定:(勞動者享有)休息、閒暇和工作時間的合理限制。只是,看護工不適用於勞基法,工時和休息時間的界定十分模糊,使得「奴工」制度至今無法消滅。
經歷過幾十年民主運動的衝擊磨合,現在的遊行運動已經發展得溫和,有時候甚至會有種「錯覺」,覺得是場嘉年華會。在台北車站南二門集合的時候,我左顧右盼,看到綠黨的宏林學長、媒觀的小怪、大大樹的SF和先生也加入我們的行列,遊行開始前,連我媽媽和妹妹也跑來了,沒參加過遊行的媽媽本來要和妹妹去逛周年慶,知道我正在附近準備遊行,跑來湊一腳,同行走了一段路,媽媽有感而發:「遊行其實滿有趣的,妳下回要早點跟我說噢~」
也有讀者來參加遊行,她們推著輪椅上的奶奶,兩年前在忠孝東路上見過她們。其中一位曾指著遠遠的101大樓對我說:「我來了5年,卻一直走不到那裡。」她就住在SOGO附近,但必須24小時貼身照顧奶奶,不能放假。即使是今天,她也是偷偷帶著奶奶來遊行,我問奶奶,會不會太吵?奶奶說她喜歡熱鬧,這樣很好。
走到終點站勞委會,現場已架起舞台,準備跟政府「嗆聲」。越南籍同事沒參加過遊行,看到門口一排排持盾牌的警察,有點緊張。我靈機一動,把大家招來跟警察合照。所以就有了這張看起來很開心的抗議照。
越南政府對抗議遊行管制十分嚴格,參加類似的「叛亂」活動是會被抓的,但在台灣遊行卻已司空見慣,結婚七八年的書婷老道地勸新來的菜鳥:「沒事啦,台灣警察不會抓人~」來自東南亞的同事對這場「抗議」的體驗感到很新鮮。
舞台上唱起了黑手拿卡西的「福氣個屁」、印尼語的國際團結歌、兒歌「兩隻老虎」改編的英文歌「Are you sleeping」,(諷刺勞委會沉睡不做事),遊行群眾在勞委會廣場上席地而坐,揮舞的雙手或跟著打拍子。當台上唱著「福氣個屁」的時候,我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上個世紀末,我正在當實習記者,第一回採訪社會運動工人「秋鬥」的組織者L。他花了不少時間幫我「上課」,於是「產業後備軍」、「勞資爭議」、「脫產」、「工殤」這些名詞變成了動詞,成為我生涯中重要的標記,L是我的勞工意識啟蒙老師。
早在1995年,他的碩士論文甚至是台灣第一篇研究外勞的田野調查。L現在是北縣社大的主任,從街頭回歸穩定,他望著上千人擠爆勞委會的場面感嘆:「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是啊,誰能想到,有一天,勞委會的廣場上高喊的語言,會從1999年的台語、國語,到了2009年成了菲律賓、印尼、泰國、越南語,從失業勞工的抗議老闆惡性脫產歇業,到移工抗議全年無休,勞動者,一路走來始終好累。
勞委會廣場旁的老舊公寓中,一位菲律賓看護工隔著窗戶揮手為遊行的人加油。那是禮拜天,她,沒有休假。
從菁英知識分子的周五、新移民的周六到移工遊行的周日,三場不同階級與文化的「鬥爭」洗禮,越是底層,越是呈現出蓬勃的生命力,不屈不撓,也許是因為「一窮二白好革命」,反正已經退無可退,那就當個過河卒子往前衝吧~
- Dec 15 Tue 2009 17:14
她們還沒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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