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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人類學家,你有什麼想像?多數人對於他們的印象,總不脫帶著浪漫的眼光,以救世主般的姿態進入蠻荒,與天真純樸的土著們一起生活,了解他們神秘而未知的世界,並將鮮為人知的冒險傳奇故事帶回人間。

然而,這些故事(或說是研究結果),到底是真實存在的事實,還是由人類學家詮釋的真實?由於田野研究多半位處偏遠、人跡罕至(所以才有研究價值),因此那些深入蠻荒、冒險犯難的故事,鮮少受到質疑或挑戰,樹立了所謂的權威地位,而這些權威的人類學,也成為難以檢證的神話。

揭開田野研究的神秘面紗

「天真的人類學家-小泥屋筆記」的作者奈吉爾.巴利(Nigel Barley)十多年前寫這本書的時候,一定有許多人期待這樣的內容,然而,作者卻採用另一種觀察的角度,看待他的田野研究,並且行之於文。

沒有聱口頡牙的學術用語與晦澀難懂的人類學理論,這本田野工作的通俗作品紀錄了一個天真的人類學家,初次進入非洲喀麥隆某個不知名村落,進行田野研究的過程。對於田野調查背後的神秘面貌,他在書中的描述令人拍案叫絕。

英國的學術生涯奠基於幾個經不起研究的假設。首先,如果你是優秀學生,便會成為不錯的研究者。第二,如果你的研究做得不錯,書就鐵定教得不壞。第三,如果你善於教書,便會渴望去做田野調查。上述關聯通通不成立,優秀的學生有時研究成果可怕。學術表現傑出、名字經常出現在專業期刊的研究者,有時教起書來愚蠢乏味到讓學生以腳投票,像非洲艷陽下的晨露般消失無蹤。

在人類學系教了幾年正統學說的巴利覺得缺乏學術成就,於是他想起他的老師,那些曾經深入田野進行研究的老教授,在講課遇到瓶頸時,隨手深進裝滿民族軼事的破布袋,炮製出一些曲折複雜的故事,馬上可以讓學生靜下來,投以敬畏的眼光。

作為一個人類學者,進入田野進行調查彷彿成為一道洗禮過程,那些在田野中發生的一切雞毛蒜皮的小事情,經過記憶的去蕪存菁、選擇性記憶與遺忘的篩選,往往都會成為震驚文明世界的偉大發現,這樣的嚮往之下,巴利決定著手進行田野研究,並開始尋找經費與地點。

進入田野的第一步

尋找地點也有訣竅:政治環境太過惡劣的國家,刪除;語言系統太過複雜的國家,刪除;獨裁統治的國家,刪除;疾病叢生的國家,刪除;如此尋覓的結果,巴利選擇了北喀麥隆一個被忽略的山地民族—多瓦悠(Dowayo)。自此開始他的田野研究,雖然直到他出發前,他還不清楚這個民族到底長得是圓是扁,一切才剛剛開始。

認識當地的傳教士是第一步,雖然傳統人類學家諄諄教誨年輕人類學家不該待在教會的陽台,應該走進部落做研究,然而巴利卻發現,傳教士不完全都是猖獗的文化帝國主義者,傳教士對當地語言、文化、翻譯的研究,以及日常生活的支援,對於初來乍到的人類學家而言,是不可多得的重要協助。

研究助理是研究的支柱

田野研究最重要的不是研究題目,而是研究助理。這個在傳統偉大的田野作品中極少出現的人物,其實對研究者而言是進入田野的鑰匙。透過懂得英文的多瓦悠助理,巴利才得以真正了解多瓦悠的語言與文化,當然,田野中的研究者與助理的關係,相較於已開發國家的學術界所理解的教授與助理關係相當不同,巴利的助理有如他的貼身保鑣、翻譯、廚師、徒弟以及管家,但在某種程度上,巴利也必須負責助理的一切所需,包括他的食衣住行以及在部落中的尊嚴。

有了助理的穿針引線,田野工作還不算正式開始,所有研究前的瑣碎事務與行政流程,在在影響了研究的進度,處理這一切讓人頭痛的必要手續的過程,足以寫一本厚厚的「田野調查不可不知」的教戰手冊。當然,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血淚,也證明了田野調查的困難度,果然非常人所能忍受。

本書揭露的最重要的事實是:真正接觸到多瓦悠人的巴利發現,土著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天真而純樸、懂得如何與大自然和平共存,擁有文明世界少見的深刻生態智慧。巴利遇見的土著們,有些經常對他亂開玩笑、有些說話前後矛盾、有些人老愛佔他便宜、甚至有人怪他的研究工具中為什麼沒有獵槍,方便多打一些獵物……。

探索研究對象的過程中,巴利逐漸進入田野的生活脈絡,了解真正的多瓦悠的文化,絕對不是他幾個月的研究時間可以完全摸透的,而田野研究的價值也不並在此,從文化相對論的角度而言,他永遠不會完全了解多瓦悠文化,正如他的皮膚永遠不會變成黑的。可是研究的過程,那種在渾沌中突然靈光一閃的發現感動,卻深深撼動這個天真的人類學家。
對於所有身在田野、或正準備進入田野的人而。巴利的經驗雖然或許比不上人類學大師李維史陀的熱帶憂鬱經驗,然而他在田野中的困頓、反省與體會,都將有助於所有研究者建立一些基本的態度,掀開田野研究的神秘帷幕,摘掉學術理論的虛無光環,田野研究,就是進入另一種未知生活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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