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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yu,濃眉大眼、歌聲優美動人的阿里山鄒族青年,因為癌症,離開了這個他熱情擁抱改革希望的世界。

這是今年第二個朋友離開了,生命如此苦短,大學學長和Voyu正當盛年,都是那種對社會有熱情、對朋友有情義的好人,英年早逝,如此匆忙,唯一堪慰的是,他們都沒有受太多病痛折磨,走得安祥。

我想起關於Voyu的點點滴滴。

幾年前,Mag邀請我和十一到阿里山的特富野部落參加鄒族的「戰神祭」(Mayasvi)。Mag是Voyu的朋友,而Mag是我研究所學姐,上山之前,我根本不認識Voyu。但因為我們是他朋友的朋友,順理成章也成了他的朋友。

Voyu邀了一票朋友:採集原住民音樂的漢族人類學博士生、布農族的小學老師乙布、阿美族的社運美女阿洛,以及其他回鄉的鄒族青年,一大夥人就住在Voyu的阿姨家,女生睡房間、男生就在客廳打地鋪,小小的房子住了十幾個人,十分熱鬧。

第一晚,夜幕低垂,屋外升起火堆,燒著氣味芳香的木材,在煙霧瀰漫中,我們用很原住民的風格旋律唱歌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做XXX,朋友都叫我YY~」一個接著一個,打破了初次見面的尷尬氣氛,我很有偏見地想著:「嘿,原住民果然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

不同族的朋友交換著保力達B藥酒的喝法,加小虎咖啡還是韋恩咖啡哪一種比較夠力,可以撐一個上午的農作而不會累。布農族的乙布笑著說那不斷轉換風向的煙霧是她的祖靈來保護她,開玩笑地「命令」煙霧去攻擊某人。奇怪的是,說完這話,那煙霧就彷彿聽懂她的話似的,直往她的方向吹。

Voyu一聽這話就沉下臉,提醒她:「乙布不要亂說。」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煙霧不斷往以布的方向飄去,她還在開玩笑,一邊換位子,但奇怪的是,她換位子,煙霧就跟著換方向飄,本來在一邊談笑的我們也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乙布當場就道歉了,對著火堆,大家都沉默了,啊,在祖靈的地盤,可以輕鬆但不可以放肆的呀~雖然圍著火堆,大家卻不約而同感到一陣涼意,那是一種對未知力量的戒懼,也是對深山老林裡不可測度的神秘的敬意。聽著她們說祖靈的故事,仿佛是另一個異次元的故事,如此靠近卻又陌生。

第二天,祭典尚未開始的傍晚,Voyu帶著我們去部落裡去串門子,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前烤野豬肉或竹筒飯,非常有慶典的熱鬧氣氛。每到哪一家總要吃點烤肉、喝點小米酒,一家一家吃喝聊天,才發現這村子裡都是親戚,然後Voyu這名字也很普遍,Voyu的舅舅也叫做Voyu,他舅舅也是帥哥一名,他們自豪,所有叫Voyu的男生都長得很帥。

「戰神祭」(Mayasvi)從天黑開始,部落長老主持,所有村民圍著火堆,一圈一圈,手牽著手跳舞,合一的步伐、天籟般的吟唱彷彿要直達天聽。一桶桶小米酒無限量供飲用,從星星出來的時刻開始,要唱歌跳舞直到太陽出現。透過儀式,人們在微醺狀態下唱歌跳舞,是一種與祖靈同在的慶祝,感覺十分美妙。

過去的戰神祭外人不能參加,近年來開始慢慢放寬,也讓非鄒族的人加入,只要願意遵守戒律,尊重祭典進行方式。我和十一入境隨俗跟著跳了半個多鐘頭,就覺得必須喝點小米酒提神,但其他人卻可以一直一直跳下去,一點都不會累,我想,是祖靈的力量吧。

稱Voyu是原住民菁英並不為過,他是少數來自部落,憑著自己的努力不斷追求學術與實踐的博士生,雖然壯志未酬,但他具體展現了一個原住民青年菁英來自部落、將貢獻回歸部落的不忘本人格,激勵了更多年輕一代原住民找回身為原民的光榮而非引以為恥,他用Voyu而非漢名行走江湖,就是希望透過他自己,讓朋友學會以原住民語言稱呼他,讓所有人正視原住民。

聽到Voyu過世消息的那天,眾親友正在阿里山舉辦他的告別式,沒能上山的朋友紛紛以暱稱、文字留下紀錄,哀悼這位英年早逝的朋友。這是我對Voyu的告別,祝福他回歸到祖靈的懷抱裡,開心唱歌、大聲歡笑,一如我所認識的那個他,在三十出頭的青春壯年,永遠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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