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胡志明國家大學的教授來台參加研討會,十一臨危受命擔任台北走透透的導遊,帶領這些難得出國的教授們認識台北,十一邀我接待,我想機會難得,很想知道,這些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教授們,會怎麼看台北?

週末起大早,到劍潭活動中心接客,教授們來頭不小,教務主任、東方學系、中文系、文化系的各系主任、其中一位據說是越南最年輕的院士,類似中研院士的研究地位,有一位老師名叫潘安,會說中文,是位人類學家,中文說得很有北京腔,後來發現他會好幾種語言,俄文也說得頗流利,真厲害。

這天的行程是捷運一日遊。先到所有觀光客一定要去的中正紀念堂,在大中至正門下拍照,一邊解釋蔣介石紀念館,大家都知道中國近代歷史,不須贅言,他們覺得兩廳院蓋得很宏偉,教授真客氣,胡志明市的法國歌劇院也不遑多讓啊。文化系主任一直拍照,走上階梯,還要我幫他拍張回眸一笑,他的Sony數位相機頗高級,他檢查,很滿意。

運氣不錯,剛好遇到衛兵交接,表演走路甩槍,我疑心一大早怎麼這麼多人沒事來看無聊的表演,才發現原來身邊的黃皮膚黑頭髮全是外國觀光客,韓國日本觀光客手持手機數位相機攝影機,記錄交接表演儀式,十一說憲兵不認真,連挺胸都不肯,沒精神。不過騙騙觀光客還是足夠的,大家聚精會神的拍,反而給了憲兵一些壓力吧,如果掉槍,大概馬上就會上中午新聞。

參觀蔣公的防彈車、展場正展示荷蘭時期的台灣人生活,教授們對模型屋很有興趣,繞完一圈,又去看宋朝五大名窯,幾位不耐的教授走到外面等待,為了怕他們無聊,看到一旁的紀念品部,請他們隨便看看,我去催其他幾位,結果另外幾位出來的時候,先到的教授已經大開殺戒,一盒盒的紀念品買得毫不手軟,是珐瑯的小指甲剪鑰匙圈,一個八十塊,便宜是便宜,但有必要把人家全部的存貨都買完嗎?難得出國,大家買禮物的壓力想必很大吧!

從中正紀念堂走到二二八公園喝酸梅湯、吃炒米粉,本想帶教授們去百貨公司美食街體驗一下,不過東方系主任說吃輕食就好。繞過公園,從博物館出來,前往大亞百貨的3C賣場,買指定禮物mp3和ipod。聽說這是校長要的東西,雖然今天校長人在政大演講,教授們卻念玆在玆地叮嚀一定要買到,講了半天才聽懂,原來是買給校長的小孩。

大家在3C賣場逛來逛去,文化系主任買了一個可以錄音的mp3,東方主任花了一萬塊買了個30G的ipod,本來小孩指定要5G,不過店員為難地解釋沒有這種規格,教授當機立斷,那就買大一點的,總不會錯。其他教授都只是看看,並不開口詢問,可能沒有太大興趣,也可能因為阮囊羞澀,那幾位買得開心大方的教授,想來都是經濟比較寬裕的高層。

下一站是誠品信義店,教授嘛,來台灣,當然會想到書店啦,我告訴中文系老師,這書店有間分店是24小時不關門的,他一臉不可思議,很興奮地說;那我一定得去瞧瞧。

在大亞門口,碰到親民黨正在徵求路人連署,要求罷免陳水扁,教授們知道後非常驚訝,我說這是台灣常有的現象,幾位教授興致盎然地拍照,十一解釋最近的風波,中文系教授低聲地對我說,這種情況,在越南卻不可能發生。他說得有點沈重,我聽不太出來他是譴責還是羨慕?我說可能未來也會在越南發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走進台北捷運站,寬闊挑高的空間、行色匆匆的路人,快速的節奏,教授們有點震撼的樣子,我彷彿可以感受到他們心裡的讚嘆豔羨,胡志明市算是非常進步了,不過台北捷運站這種現代化設計,畢竟還是非常先進的文明象徵。在最後一秒塞進擁擠的車廂,雖然不舒服,他們卻有更多機會近距離觀察台北,我發現他們會注意小孩和家長的互動關係,還有青少年在公共空間的親密舉動,很有種社會人類學研究的況味。

出市政府捷運站,進入新光三越A4空中走廊,穿過A8、A9、A11、華納威秀電影院,教授們對百貨公司異常冷感,倒是對華納威秀大排長龍的買票人潮好奇,剛好遇到街頭有百人新娘穿婚紗、馬車、贈送路人花束的活動,教授們看得很起勁,我們也試著以觀光客的角度來看台北,這種街頭真新鮮。

誠品無法集體行動,於是約好集合時間讓大家放牛吃草。教授們開始拿出書單,人類學教授專攻華人研究以及台越婚姻,他要買夏曉娟的別叫我外籍新娘,我帶他去社會學書區找到書,請他自便,旁邊有舒服椅子可以休息。

買好書,繼續走向101,買票上樓,觀景台都是人,這麼高的位置,什麼都成了小模型,基隆河、國父紀念館、大佳河濱公園都變成眼前的一小塊風景。正在跟東方系主任介紹基隆河,我正想告訴他台北原本是座湖,卻聽到旁邊有一個女聲以英文介紹;這是龍的造型,我轉頭看,就在身邊不到50公分的距離,陳敏薰正在跟一個年輕外國人介紹,陳敏薰梳著標準包頭,黑色光滑的絲綢套裝,非常瘦,腰身抓得很緊,黑色高跟鞋跟很細,外國男人可能是客戶,旁邊跟著一群面無表情的隨扈,我跟東方系主任說,這女人是這棟建築的老闆,教授有點訝異,老闆平常都待在這裡見客嗎?

東方系主任請大家吃世界最高的冰淇淋,一支一球要價101,真搶錢。

搭小黃回台大,到台大哲學系見越南籍的陳文團教授,他鄉遇同鄉,大家聊開了,又一起去吃台大牛肉麵,喝啤酒,中文系教授一直問我們何時到胡志明市,要記得打電話給他,他要帶我們去吃飯,還有喝啤酒,越南語發音是溫beer,他指指校長說,到時候沒有他在,可以比較自在一點,階級真是無所不在啊。

吃完牛肉麵去逛黑夜台大,聽蛙鳴蟲叫,教授們卻還記掛著要買行李箱,於是告別後又去羅斯福路台電大樓對面的勝立量販店買行李箱,這本不在預定的行程中,卻是大家繼誠品和Page One之後最瘋狂的購物,買了行李箱、泡麵、名片夾、胡椒研磨器、開罐器、折傘、小型指甲刀,都是小東西,但是大家買得好瘋狂啊,連一路上什麼紀念品都不買的教務長也挑了一個背包,還秀給我看,大家都淪陷了,我什麼都沒買,卻也體驗了這種購物快感。

送教授們回劍潭,我們回家,雙腿發痠,精神上卻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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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J最近以榜首之姿考上研究所,雖然這麼老才考研究所,但是他的緊張與認真程度卻絕不亞於大學生,MSN暱稱早早改成倒數計時,每天下班後用功唸書到夜半,他把工作上的拚勁拿來拚研究所,成為榜首在我看來並不意外。

畢竟有辦法在競標比案時拿下幾千萬標案從不失手的狠角色,每半年跳槽換工作如換衣服、名片上的頭銜一個比一個耀眼,平步青雲之外,他還自組公司,等於同時擁有兩份全職工作,天天工作到半夜,還能保持清晨五點起床慢跑的習慣,十年如一日,自律如此嚴格的人,很難不成功。

這麼成功的人,很難不驕傲。獅子座的驕傲,需要很多掌聲。工作上的掌聲不夠,他還需要很多很多,可惜,我總是那個不太善良的一位。

他抱怨,辦公室的女同事總是不斷示好,暗示不夠,乾脆直接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他說他全心放在工作,對感情沒興趣。我說少來了,你根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他不小心說他喜歡女生搽指甲油,結果女同事隔天馬上做了法式指甲彩繪,問他是否合格?他向我訴苦又像是炫耀,嫌棄那些女同事如蒼蠅螞蟻揮之不去、趕之不盡。我說你不喜歡乾脆直說,別浪費別人青春。他形容女同事為求接近,不惜穿著暴露、擺低姿態,色誘意圖明顯。我聽得很是刺耳。

因為很多男人很吃這一套,所以很多女人必須端出這一套來對付,J的黃金單身漢身分難免吸引涉世未深的客服美眉年輕OL,八卦新聞羅曼史小說看多了,以為年薪百萬的單身經理是晉身豪門的機會,賣力裝扮、用心討好,無非是為了翻身,幻想藉此晉身少奶奶,我問J:「你以為你吸引她們的是什麼?」

J不斷誇耀自己多紅、多厲害,我相信他的確是,因為他太驕傲了,不容許自己輸。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來,我鮮少看到他的失敗,很少,除了十年前的那次戀愛。

J和Z是我們班對,都是轉學生,因為擔任幹部所以和她們相熟,也常常一起出遊,當時沒有男朋友,J還熱心地介紹他的好友和我「相親」,兩人非常熱情地想湊合,不過我當時年輕,並不願意很快進入一段固定的關係,而且對19歲的女生而言,「相親」實在太老套。於是禮貌的參加相親會,愉快地聊天喝茶吃飯,會後就謝謝再聯絡了。

J對於我當時沒有男朋友卻拒絕他好友的情況非常不解,沒唸過女性主義的他總認為,女生一定渴望愛情,他覺得我那種瘋狂迷社團的精神非常不可取,經常以大哥姿態對我「曉以大義」,直到後來,有一天Z來找我,要我幫他打電話給J,我才知道他們吵架了。

情侶難免吵架,不過這回聽Z說很嚴重,因為事涉J最介意的欺騙。Z和前男友見面喝茶沒報備,當J查問行蹤時推說跟女朋友出遊,「不信你去問啊?」狠角色J真的打去確認,沒料到J會來這一招的Z,來不及跟朋友套招,無辜的朋友無意中揭露了Z的謊言。

這下子事情大條,Z無意間碰觸了J的最痛:「欺騙」。雖然和前男友喝茶聊天不見得就會舊情重燃,但是對於曾經遭逢「兵變」的J而言,Z無疑是心裡有鬼,才會扯謊。

J向來是溫文儒雅的彬彬君子,發生了這事,我們才發現原來他這麼脆弱,聽不進任何解釋道歉,每回兩人要「談判」,總要拉我當中間人。我那時年輕,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不知道這種事情只有越幫越忙的分,以為自己陪著他們,可以和緩一些談判的氣氛,甚至讓他們破鏡重圓。

別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是不信的,就算破鏡重圓,裂痕是避不掉的。

他們分手了,J以很絕決的方式和Z分手。我沒有失去他們兩個朋友,倒是開始與聞他的過往悲慘情史,了解他為什麼對這種無聊的「謊言」如此介懷。

後來畢業,開始工作,J很順利地一個工作換過一個,每年見面一兩次聚餐吃飯,總是聽他說工作上的精采對決,感情的事,偶爾出現,卻撐不過年度聚餐,下回碰面,答案一定是「沒了」。

工作太忙可能是原因,但不能都歸罪工作,他下意識的逃避才是最主要的原因。相愛五年的初戀女友在他當兵時嫁給公司同事、同班女友背著他和前男友連絡,這些都在在使得他的男子氣概受到嚴重挫敗,他在工作上義無反顧的拚勁和爭強鬥勝的企圖,在我看來,除了上進,更多是復仇的怒火。

那些女同事,有的男朋友正在當兵、有的是同時有男友,但是因為交往太久而出現疲態,對他而言,都是在提醒他的挫敗。他曾經和一位男友在美國唸書的女同事交往,他希望讓女同事自己決定未來,甚至鼓勵女同事到美國和男朋友談判,結果對方決定繼續相愛,他出局。

他後來告訴我,過沒多久,那女生還是回來找他,希望復合,因為她「發現」他才是最適合她的。雖然不捨,但是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怪的是,他彷彿被下了詛咒般,總是不斷重蹈覆轍,弄到後來,他自己都懷疑,為什麼這樣倒楣,總是遇到那種讓他傷心不已的女人?

這會不會是對於一個「典型」好男人的懲罰?這個世界並不是按照他所理想的方式運作,這世界再也不鼓勵那些「從一而終」、「三從四德」的女性典型,而J還活在那個古典的時代裡,苦苦追求早已不可得的理想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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