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爸 @ 行雲流水帳

老爸向來不愛過任何節日，他討厭一切形式主義的慶祝，從小就在家給我們做媒體識讀：廣告都是騙人的。

他連父親節都不愛過，有一年我們特別訂了某家很難訂的無菜單餐廳大山無價，故意當天早上才跟他說中午到哪裡吃飯，打算給他一個驚喜（強迫就範），結果他居然拒絕出席，他不喜歡去當節日冤大頭，他平靜地說：你們去吧，就放我一天假吧！

然後他就去大逛他的舊書店跳蚤市場，好心沒好報的我們只好跟媽媽去吃了一頓老爸缺席的父親節大餐，邊吃邊討論，為什麼老爸這麼有個性？

老爸是那種，會帶我去故宮看展覽，事前做很多功課，可以一邊看一邊幫我導覽的爸爸；是帶全家到光華商場舊書攤，對錶說兩個鐘頭後再見，各自解散去看書的爸爸；是會跟我說：「翅膀硬了，幹嘛不飛？」的爸爸；我讀大學的時候，他說：「妳不必每個禮拜回家，要多交朋友，才能認識世界。」

上個月底，我們提早慶祝了父親節，讓老爸就範的，是他的孫子。小姪子剛滿周歲，為了孫子，老爸這回居然隨和答應到海科館的親子餐廳，幫孫子慶生，順便過父親節。這張照片是爸爸望著弟弟，而弟弟看著他的兩個兒子，他們還裝可愛地穿了親子裝，這是老爸永遠不會做的事，弟弟略勝一籌。

當老爸變成阿公，原本的堅持一點一滴鬆動了，願意慶生、願意過節，願意買禮物，願意去俗氣歡樂吵雜擁擠的地方如親子餐廳，會對孫子說些可愛的童言童語。這難道這就是人家說的：換了角色就換了腦袋？

吃著很不怎麼樣的食物，我問爸爸：「好吃嗎？」
爸爸笑著說：「還不錯啊！」
我心想，才怪，難道換了腦袋還不算，老爸你連味蕾都跟著降低標準了嗎？哼哼

我發現自己居然吃起姪子的醋來了，充滿個性的老爸居然被孫子融化成一個什麼都好好好沒原則阿公，這簡直太過分了嘛！

可是拍下這張照片的時候，還是有點感觸的。弟弟從小被認為是比較需要照顧的傻孩子，大人常說他是木訥憨厚的小孩，不像我這樣伶俐活潑，所以偏心他比較多一點。而今我看著弟弟成家生子，開始展現出父親的責任與能力，比如管教小孩該有的原則，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環境而做出的努力，我覺得弟弟長大了，他成為另一個爸爸，一個可靠，讓人有安全感的老爸。

媽媽從前常說：「以後你們要互相照顧，以後爸爸媽媽不在了，兄弟姊妹是你們唯一的親人了，要彼此照應。」

我總覺得媽媽杞人憂天，而弟弟總會貼心安慰媽媽：「媽妳不用擔心啦，我會照顧姊姊跟想香。」我心裡嘀咕：「從小都是我照顧你們耶，這傢伙真是很會甜言蜜語啊！」

這幾年，看著弟弟的轉變，成為父親之後的成熟穩重，讓我彷彿看到他當年對媽媽說的話應驗，弟弟其實不是甜言蜜語，他真的努力要完成對媽媽的承諾，身為姐姐，我也感覺到自己被他照顧了。

年紀越大，越感覺到，父母給我們最大的資產，就是兄弟姊妹，一輩子可以相親相愛互相吵架也不擔心的親人，然後帶來更多可愛的小親人，讓相愛的圈圈，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