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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良孩子要讀書

「你問我這些學校的狀態怎麼樣?」林良恕笑笑地說:「那可不是台灣人想像中的學校。一些大人想教,就教了;一些孩子想學,就學了。可能在樹下、田間、垃圾堆旁邊,但教與學的人動機都很強,因為他們都知道,每一天的教育,每一堂課,都可能是此生最後一次的教育機會。」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因為跑新聞認識了在泰緬邊境從事難民工作的林良恕,一連幾天的國際非營利組織工作坊,看著戰火頻仍的邊境紀錄片、聽來自第三世界的人道工作者述說難民營的故事,這些國際人道援助工作者身上沒有怨嘆與悲傷,反而散發出堅韌陽光的氣質,令人神往。

彷彿著了迷似的,我天天報到,用力發稿,良恕簡直是101夜的說書人,用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吸引我,然後,她居然挖角採訪她的記者,而我竟然也答應了。

不自量力又衝動的我跑去向社長告解:「我要辭職去邊境!」見慣風浪的她睜大眼睛,表情莞爾,仔細問了原因,到邊境能做些什麼?打算去多久?那邊的工作環境如何,然後,她優雅而理解的微笑,拍拍我的肩膀說:「別急著做決定,給妳兩個禮拜假期,先去看看狀況,回來再說吧!」

當時打算一起去的還有一位香港明報的台灣特派記者,我們曾跑立法院的時候認識,後來在工作坊又相見,她念人類學,本來就對這類議題很熱血,她閃電辭去收入優渥的工作,打包準備出發。可是,我卻卡在家人的不放心和社長的溫情裡,左右為難。

家人自然極力反對,其實念新聞系爸媽就不贊成,新聞記者的工作多麼辛苦,三餐不正常、作息不規律,好了,現在居然還想去柬埔寨難民營,到底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啊?

雖然我不怕危險,可是不能不顧父母還有男友的擔憂,正在痛苦掙扎之際,柬埔寨爆發內亂,金邊發生炸彈威脅,爸媽發出最後通牒:「不准妳去!」

最終我沒走成,流浪邊境的夢想未曾消失,只是默默放在心上。爾後,時不時認識來自邊境的朋友,我總會打聽一下良恕的近況;每次面試有邊境經驗的新人時,心裡不免偷偷加分,啊,我多麼羨慕你們啊,那是我未完成的夢想呢!

這回,良恕回台灣辦義賣,同事通風報信,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看她。相隔十多年,她居然還記得我,雖然我們的人生風景有了如此大的變化:她從一個國際組織工作者變成一個自力更生的社會企業負責人,還嫁給了她服務的緬甸少數民族男生,生了一個會說四國語言的可愛女孩兒。

丈夫過世後,她把對丈夫的遺愛擴大到他的族人身上,在邊境開了一家手工織品店,收購偏遠鄉村農民自產自織的有機棉布,培訓無身分國籍的少數民族女孩縫紉技巧,聘雇她們,使她們擁有一技之長,靠著手藝賺取生活所需而不必上街乞討或賣淫。

包包

此外,她還把買賣盈餘拿來支持成立移工小學,這裡的孩子如果不來上學,就是上街乞討或偷竊,然而,就算是來上學,上學途中也是危機重重,這些孩子隨時可能被泰國警察抓起來,賣給人口販子,只因為沒有身分,他們連做為人的基本尊嚴都被狠狠剝奪。

我一直想著自己能為良恕做些什麼,現在的我即使到邊境去,也還是個無用之人,可是,我的電動縫紉機卻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於是,這一回,我還是沒走,但是心愛的縫紉機即將跟著她回到邊境,貢獻一點力量,向這些歷經苦難卻不屈服的堅強人們致上小小的心意。

旁觀他人的痛苦,總是讓我感覺難受,如果可以為他們做點什麼,其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救贖自己的靈魂。

縫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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